第40章 花开暮冬一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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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小船停在了湘江西岸，几个人跳下船，走上了田间小路。
岳麓山下的田野很安静，候鸟都飞走了，田野的上空少了往日的喧嚣。但是麻雀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仍然在阳光下飞翔，它们是冬日家园的留守者，短暂地滑过天空后又落入已经收割过的田土里，它们昂着小脑袋走来走去，寻找食物。每丘稻田里几乎都有一个垒得高高的稻垛，农夫用这些草来喂牛或烧灶。田里的水早就干了，土没有翻，收割后留下的稻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如农人把它们□□去时一样，稻茬边稀稀拉拉生长着绿绿的野草，有些黄色的白色的小花迎着太阳盛开。
一些田里种着越冬的油菜，绿油油的。而农人的菜园里则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芹菜、白菜、萝卜、红菜等，江南的田野，即使是冬天，只要有了太阳，也是生机勃勃的。
几个男人带着孩子提着水桶在田里挖泥鳅。看准稻田里小小的洞眼，男人一锄头下去，翻出好大一块湿土，孩子们便用冻得红通通的小手把泥土拨拉开，见到一只泥鳅就大呼小叫着抓住放到水桶里，田野里回荡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南舒他们很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张灵机虽然在南方已经住了两年，却是第一次看到冬日的田野居然也这么充满生机，他情不自禁地走到田里帮孩子们捡泥鳅，跟孩子们一起大笑。钱福麟对泥鳅很感兴趣，找农夫们买了一些。
提着买来的泥鳅，几个人慢慢穿过田野，来到岳麓山下，时间已近正午，大家决定先吃过饭再去爬山。小勇和小义已经在山下等着了，大家跟着两人一起走进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庄，在一户农家小院里停了下来。
小勇和小义已经跟主人一起把烧饭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钱福麟走进厨房就开始忙活开了。小勇、小义、南卷、南芷都去帮忙。钱福麟指挥小勇和小义淘的淘米，洗的洗菜，切的切菜，南芷烧火，南卷配菜，他自己则开始炒菜。
南舒、杨正途、张灵机和梅子雨四个人则沿着小院后边的山林里散步。
南舒远远地看到一棵三月泡开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她惊喜地凑近去仔细看。她小心翼翼地抓着带刺的枝条，把鼻子凑近，细细地嗅，很陶醉的样子。杨正途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南舒轻轻放开枝条，跳到杨正途身边。
杨正途问道：“香不香？”
南舒说道：“淡淡的香。”
杨正途说：“以往比较暖和的冬天，三月泡开花早，今年冬天比较寒冷，居然也开了一朵，真不容易！”
南舒说：“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这附近没有大树，阳光洒下来，三月泡把它所有的精气凝聚在一处，便开了这唯一的一朵花。”
杨正途说道：“人如果把全部的精力聚集在另一个人身上，会不会也能开一朵花？”说完，他含着绵绵的情意看着南舒。
南舒的心跳得有点快。这大半年以来，杨正途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她不高兴的时候，他给她说笑话，给她画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图画；她发呆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她，绝不打扰她，如果她不说，他也绝不问她在想什么；她难过的时候，他总会给她一些惊喜。有了他，她的生活好像变得更充实、更快乐。渐渐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如果他几天没来找她，她就会觉得心神不宁，若有所思。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既然，宝琪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们永无再见之时，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呢？
于是，她正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花已经开了！”话音一落，她的脸一下变得飞红。
杨正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内心其实很紧张，一直仔细地观察南舒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当听到“花已经开了”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到南舒瞬间红透了的脸，狂喜立即占据了他整个的心。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南舒，我太开心了！得到你的心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今天，美梦终于成真！我要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有忧愁，我愿意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南舒说道：“正途哥，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希望在今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我也可以让你开心！”
杨正途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你们两个饿不饿呀？他们已经在叫我们吃饭了呢！”张灵机和梅子雨手拉着手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松树下，他俩的表情似笑非笑，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南舒有点发窘，脸更红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把手从杨正途的手中抽回来。
杨正途的脸也有点红，他把南舒的手抓得更紧了，说道：“这个时刻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们不应该祝福我们吗？”
张灵机和梅子雨忙收起暧昧的眼神，很严肃地说道：“这一天我们也私下盼了很久了，今天终于见到你们携手，我们真心为你们高兴，祝福你们！”
杨正途和南舒忙说“谢谢！”
这时，山下小院子里出现了小勇的身影，他对着山后大叫：“公子，饭做好了，钱公子请你们下来用餐！”
杨正途忙应了一声，几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小院走去。
菜已经上齐了，钱福麟等人正在洗手。一转身，看到两对人都手拉着手走了进来。南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钱福麟手都没擦干，走过去就在杨正途肩膀上打了一拳：“好小子，你还真行，终于获得了美人的芳心！”杨正途的脸上闪闪发光，说道：“兄弟为我高兴吧？咱们以后出游可多了一个伴哦！”
钱福麟说道：“谁说的？明明是两个伴！”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见到大家这种眼神，很是得意，便把南卷从南芷身边拉过来，揽着南卷的肩膀说道：“还有她呢！”
“什么？你们——”大家一起惊呼。
南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稍，钱福麟说道：“惊讶吧？别看我平时干啥都是咋咋呼呼的，可我追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像杨正途这小子那么张扬，好像恨不得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追南舒似的。要是最后没有成功，岂不是让自己和南舒都很尴尬？我虽然脸皮厚，失败了也没关系，可我不想南卷姐姐尴尬，所以就悄悄的啦！怎么样？杨兄，比你高明吧？”
杨正途真心赞道：“不仅高明，还成熟。你小子的行事风格怎么突然就变了？让兄弟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唉！”
钱福麟说道：“那是拜南卷姐姐教导有方啦！”
大家都看向南卷。南卷的脸没刚才那么红了，她大大方方地说道：“大家看着我们俩好像不是一类人，可是接触时间长了，却发现彼此内心深处有许多共鸣的地方，所以就走到一起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啦！”
南卷做事一向举重若轻，所以大家见到她对自己的终生大事这么处理，也不觉奇怪。
南舒急忙来贺喜，张灵机和梅子雨也同声祝福。
这时，小勇在旁边提醒道：“赶紧吃饭吧！菜要凉了！”
钱福麟跳了起来：“枉我一片心啦，快点吃饭去！”
不说没感觉，一说吃饭，大家都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急忙在饭桌旁捡了个座位坐下来。幸亏南卷有先见之明，她准备了几个开水盆，每道菜炒出来，她就把菜碗放到盆中，并用锅盖盖住保热，所以所有的菜都还是热腾腾的。
钱福麟今天准备的菜很丰富，有发丝百叶、萝卜干炒腊肉、酸豆角炒肉末、干马齿苋炒田螺肉、酱板鸭等等，还有一个泥鳅穿豆腐，一个萝卜叶子、一个红菜薹子。这些都是潭州人家的家常菜，可让钱福麟做出来，每个菜的味道都格外鲜美。大家确实也饿了，一起上阵，风卷残云，一会的时间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大家抚着肚子，指着钱福麟说：“今天我们的肚子都撑得不行了，等会爬不动山，要你来背哦！”
钱福麟笑着说：“这里除了张大夫，个个武艺高强，还用得着我背呀？要背我就背张大夫一个，不过，有人又会不愿意，看来还是免了吧！”
梅子雨笑着说：“只要你愿意背他，我完全没意见！”
大家光顾着互相打趣，却没有注意到南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休息了半个时辰，大家决定去爬山了。杨正途叫出小院的主人，赏了他一锭银子，小院主人不要，但拗不过杨正途的好意，便从屋内包了一包笋干，死活要送给杨正途。杨正途接过，交给小勇拿着。
大家沿着林间小路往清风峡走去。清风峡三面环山，山多古枫，每到秋日，红叶烂漫，溪水潺潺，清风徐至，让人万事俱忘。现在是冬天，红叶都已凋落，但山上却还是绿树成林，溪水虽少了些，却也叮咚有声，顺着溪水旁的石阶往上走，沿路都是山茶树，有的开白花，有的开红花，香气袭人。
张灵机叹道：“我在长安时，常听南舒说江南如何如何好，当我真来了江南，就被南方这潮湿的、变化无常的气候给折磨得半死，就想这江南有什么好，值得南舒这么怀念。现在看看这冬日，满田野的活力，满山的苍翠，满眼的鲜花，才知道江南真是值得眷念的。”
南舒笑道：“那张师兄就留在江南终老，如何？”
张灵机与梅子雨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的微笑：“为了小雨，我早就决定留在江南不走了！”
“是吗？”南舒惊喜地叫道，“我还担心你过几年还是要回北方去呢！雨姐姐真有魅力！”
张灵机爱怜地拍着梅子雨的手，说：“梅大娘就小雨一个女儿，不想小雨远嫁，小雨从小在南方长大，肯定也很难适应北方的生活，到了北方，肯定跟你一样，老嚷着回来，反正我家兄弟好几个，可以照顾我父母，我不如就留在南方，跟小雨一起终老！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我想小雨也是愿意陪我回老家呆一段时间的，对吗？”梅子雨深情地看着张灵机，点了点头。
“张师兄和雨姐姐真是绝配，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喝上喜酒？”
“今年腊月二十六！”
“什么？这么快？张师兄你嘴巴太严了吧？一点口风都不透！”南舒大叫起来。不仅是她，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俩。
梅子雨说道：“反正婚事已经定了，我娘说我们俩都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亲了。灵机一直住在积善堂，安全是安全，却不自由，加上过年的时候，积善堂要放假，灵机一个人住不方便，而且一个人过年也孤独。如果我们成亲了，他就可以住到我家去，我爹娘和我都有点武功，他的安全就不成什么问题，也可以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怪不得最近梅大娘都只有半天时间在积善堂呢，原来为你筹办婚事去了。天大的好事也不给我说说，你们成婚那天我要好好罚梅大娘喝几杯！”南卷说道。
梅子雨说道：“我爹想让我娘从腊月就开始告假，可我娘说年底了，事忙，不能影响积善堂盘货和正常营业，所以每天就去积善堂半天，在家里忙半天。”
梅大娘的敬业精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大家都很是敬佩。
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已经爬到半山亭了。半山亭旁有一座寺庙，叫做麓山寺。由敦煌比丘笠法护的弟子笠法崇创建于西晋泰始四年，距今将近四百年，是佛教入湘最早的遗迹。寺庙古木掩映，左临清风峡，右近白鹤泉，梵音阵阵，佛香袅袅，让人心神一下变得澄净。
麓山寺后，有一眼泉水从石罅中溢出，冬夏不涸，清澈透明，清洌甘甜，有“麓山第一芳润”之称。这便是白鹤泉。相传古时候曾有一对仙鹤常飞至此因而取名白鹤泉，据说泉水很有灵性，以泉水煮沸沏茶，蒸腾的热气盘旋于杯口，酷似白鹤。
杨正途建议大家到寺庙里小憩片刻，他想汲泉煎茶给大家喝。正好大家口也渴了，便都随杨正途进了寺庙。寺僧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杨正途说明来意，寺僧便把大家安顿在一间二楼的房间，让大家自便，又唤来一名小沙弥，让他带杨正途主仆去汲水煎茶。
大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远眺麓山秀色。很快，茶端上来了，果然清香满口，与白沙井的水不同。只不过在谈到热气的形状时，大家起了争议，有说像白鹤的，有说像龙的，还有说什么都不像的。南舒笑吟吟地看着杨正途，问他怎么看，杨正途说道：“国人喜欢牵强附会，只要哪里有个稍微有点名气的景物或事物，总要给它编一个故事，说一段传说，描一个形貌，好像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它的神秘。其实我们就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就好了，你觉得不像就不像，觉得像，像这个像那个都可以。”
南舒说道：“你真是一语中的。我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见到许多有名或不那么有名的景物，都要听到许多离奇的故事，听多了，发现很多故事其实比较相似，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神奇了，只要看着景色赏心悦目就行了。”
两人便又开始谈起了天下的名胜和各种有趣的传说。其他人也□□来发表看法，补充故事，非常热闹。
坐了很久，谢过寺僧，又开始往上爬。
一路上，就属南舒最孩子气，看到小鸟啄树上红红的野柿子，她要大呼小叫；看到一个灰萝卜，她要找来一根小棍去戳它，戳得灰萝卜“噗”地一声喷出一团灰，她又大叫着往后退；看到一只山鸡在树林里觅食，她要蹑手蹑脚地去捉，山鸡发现了她，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她在后面模仿着山鸡的叫声，把山鸡吓得慌不择路乱跑，她开心得大笑起来。
钱福麟问南卷：“南舒今天好像跟平时不一样嘛，是不是因为杨正途啊？”
南卷笑着说：“不全是。小时候在龙山她就是这样的，我们姐妹三个一起出去干活，她一路上总要搞出很多动静的，每次我们在人烟稀少的大山中行走，有了她，总不会寂寞的。不过从长安回来后，我觉得她变文静了很多。现在她只是又恢复了她以前活泼的天性罢了。是吧，南芷？”
南芷走在南卷身后想心事，听南卷一问，心不在焉地答道：“嗯…大师姐说得对！”
南卷觉得语气不对，回过头仔细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见钱福麟好奇地看着她们，便用别话岔开。
他们爬到山顶，站在麓山绝巅，看山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如一长长的几案，河东潭州城内房屋建筑密集，大道四通八达，心胸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大家在山顶无声地站了一会，钱福麟带着小勇和小义找了一些干掉的树木，在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点燃树木，开始烧烤起来，不一会就传来烤肉的香味，大家聚拢过去，钱福麟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大家，自己继续烤。南卷在一旁帮忙。钱福麟忙里偷闲也吃了几串，说道：“好肉，可惜没有好酒来配！”
南卷笑着从身边拿出一个水袋递给他，他接过闻了一下，笑道：“还是南卷姐姐了解我！”便喝了一大口，递给张灵机。张灵机先递给梅子雨，梅子雨喝了一口，再递回来，张灵机喝过递给杨正途，杨正途没喝，递给南芷，南芷见杨正途先给自己，很开心，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再递还给杨正途。杨正途又递给南卷，南卷喝过，杨正途才喝了一口。南舒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递给南舒，南舒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橘子水！她先是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笑了。有他时时惦记着自己，真好！
大家吃着，喝着，很尽兴。
冬天日短，很快太阳就偏西了。大家开始往回走。走到渡口时，已是暮色苍茫。舟子已经在等了。几人上了船，舟子把船划了出去。船刚靠拢河东渡口，就听到鼓声响起来。大家忙跑了起来，等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城门，门就合上了。
杨正途和钱福麟回不了家，今夜只能宿在城内了。杨正途和钱福麟家在城内都有房子，以前两人进城不回家就住在自家的房子里，现在不用人请他们就很自觉地住进了积羽园。
没过多久，小船停在了湘江西岸，几个人跳下船，走上了田间小路。
岳麓山下的田野很安静，候鸟都飞走了，田野的上空少了往日的喧嚣。但是麻雀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仍然在阳光下飞翔，它们是冬日家园的留守者，短暂地滑过天空后又落入已经收割过的田土里，它们昂着小脑袋走来走去，寻找食物。每丘稻田里几乎都有一个垒得高高的稻垛，农夫用这些草来喂牛或烧灶。田里的水早就干了，土没有翻，收割后留下的稻茬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如农人把它们□□去时一样，稻茬边稀稀拉拉生长着绿绿的野草，有些黄色的白色的小花迎着太阳盛开。
一些田里种着越冬的油菜，绿油油的。而农人的菜园里则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芹菜、白菜、萝卜、红菜等，江南的田野，即使是冬天，只要有了太阳，也是生机勃勃的。
几个男人带着孩子提着水桶在田里挖泥鳅。看准稻田里小小的洞眼，男人一锄头下去，翻出好大一块湿土，孩子们便用冻得红通通的小手把泥土拨拉开，见到一只泥鳅就大呼小叫着抓住放到水桶里，田野里回荡着孩子们欢乐的笑声。
南舒他们很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张灵机虽然在南方已经住了两年，却是第一次看到冬日的田野居然也这么充满生机，他情不自禁地走到田里帮孩子们捡泥鳅，跟孩子们一起大笑。钱福麟对泥鳅很感兴趣，找农夫们买了一些。
提着买来的泥鳅，几个人慢慢穿过田野，来到岳麓山下，时间已近正午，大家决定先吃过饭再去爬山。小勇和小义已经在山下等着了，大家跟着两人一起走进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庄，在一户农家小院里停了下来。
小勇和小义已经跟主人一起把烧饭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钱福麟走进厨房就开始忙活开了。小勇、小义、南卷、南芷都去帮忙。钱福麟指挥小勇和小义淘的淘米，洗的洗菜，切的切菜，南芷烧火，南卷配菜，他自己则开始炒菜。
南舒、杨正途、张灵机和梅子雨四个人则沿着小院后边的山林里散步。
南舒远远地看到一棵三月泡开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她惊喜地凑近去仔细看。她小心翼翼地抓着带刺的枝条，把鼻子凑近，细细地嗅，很陶醉的样子。杨正途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南舒轻轻放开枝条，跳到杨正途身边。
杨正途问道：“香不香？”
南舒说道：“淡淡的香。”
杨正途说：“以往比较暖和的冬天，三月泡开花早，今年冬天比较寒冷，居然也开了一朵，真不容易！”
南舒说：“是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这附近没有大树，阳光洒下来，三月泡把它所有的精气凝聚在一处，便开了这唯一的一朵花。”
杨正途说道：“人如果把全部的精力聚集在另一个人身上，会不会也能开一朵花？”说完，他含着绵绵的情意看着南舒。
南舒的心跳得有点快。这大半年以来，杨正途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她不高兴的时候，他给她说笑话，给她画很多让人忍俊不禁的图画；她发呆的时候，他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她，绝不打扰她，如果她不说，他也绝不问她在想什么；她难过的时候，他总会给她一些惊喜。有了他，她的生活好像变得更充实、更快乐。渐渐地，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如果他几天没来找她，她就会觉得心神不宁，若有所思。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既然，宝琪已经成为了过去，他们永无再见之时，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呢？
于是，她正视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花已经开了！”话音一落，她的脸一下变得飞红。
杨正途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内心其实很紧张，一直仔细地观察南舒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当听到“花已经开了”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看到南舒瞬间红透了的脸，狂喜立即占据了他整个的心。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说：“南舒，我太开心了！得到你的心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今天，美梦终于成真！我要告诉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让你有忧愁，我愿意让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南舒说道：“正途哥，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希望在今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我也可以让你开心！”
杨正途说：“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你们两个饿不饿呀？他们已经在叫我们吃饭了呢！”张灵机和梅子雨手拉着手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松树下，他俩的表情似笑非笑，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南舒有点发窘，脸更红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把手从杨正途的手中抽回来。
杨正途的脸也有点红，他把南舒的手抓得更紧了，说道：“这个时刻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你们不应该祝福我们吗？”
张灵机和梅子雨忙收起暧昧的眼神，很严肃地说道：“这一天我们也私下盼了很久了，今天终于见到你们携手，我们真心为你们高兴，祝福你们！”
杨正途和南舒忙说“谢谢！”
这时，山下小院子里出现了小勇的身影，他对着山后大叫：“公子，饭做好了，钱公子请你们下来用餐！”
杨正途忙应了一声，几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小院走去。
菜已经上齐了，钱福麟等人正在洗手。一转身，看到两对人都手拉着手走了进来。南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钱福麟手都没擦干，走过去就在杨正途肩膀上打了一拳：“好小子，你还真行，终于获得了美人的芳心！”杨正途的脸上闪闪发光，说道：“兄弟为我高兴吧？咱们以后出游可多了一个伴哦！”
钱福麟说道：“谁说的？明明是两个伴！”
此言一出，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见到大家这种眼神，很是得意，便把南卷从南芷身边拉过来，揽着南卷的肩膀说道：“还有她呢！”
“什么？你们——”大家一起惊呼。
南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稍，钱福麟说道：“惊讶吧？别看我平时干啥都是咋咋呼呼的，可我追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像杨正途这小子那么张扬，好像恨不得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追南舒似的。要是最后没有成功，岂不是让自己和南舒都很尴尬？我虽然脸皮厚，失败了也没关系，可我不想南卷姐姐尴尬，所以就悄悄的啦！怎么样？杨兄，比你高明吧？”
杨正途真心赞道：“不仅高明，还成熟。你小子的行事风格怎么突然就变了？让兄弟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唉！”
钱福麟说道：“那是拜南卷姐姐教导有方啦！”
大家都看向南卷。南卷的脸没刚才那么红了，她大大方方地说道：“大家看着我们俩好像不是一类人，可是接触时间长了，却发现彼此内心深处有许多共鸣的地方，所以就走到一起了，没什么好奇怪的啦！”
南卷做事一向举重若轻，所以大家见到她对自己的终生大事这么处理，也不觉奇怪。
南舒急忙来贺喜，张灵机和梅子雨也同声祝福。
这时，小勇在旁边提醒道：“赶紧吃饭吧！菜要凉了！”
钱福麟跳了起来：“枉我一片心啦，快点吃饭去！”
不说没感觉，一说吃饭，大家都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急忙在饭桌旁捡了个座位坐下来。幸亏南卷有先见之明，她准备了几个开水盆，每道菜炒出来，她就把菜碗放到盆中，并用锅盖盖住保热，所以所有的菜都还是热腾腾的。
钱福麟今天准备的菜很丰富，有发丝百叶、萝卜干炒腊肉、酸豆角炒肉末、干马齿苋炒田螺肉、酱板鸭等等，还有一个泥鳅穿豆腐，一个萝卜叶子、一个红菜薹子。这些都是潭州人家的家常菜，可让钱福麟做出来，每个菜的味道都格外鲜美。大家确实也饿了，一起上阵，风卷残云，一会的时间就把桌上的菜一扫而光。大家抚着肚子，指着钱福麟说：“今天我们的肚子都撑得不行了，等会爬不动山，要你来背哦！”
钱福麟笑着说：“这里除了张大夫，个个武艺高强，还用得着我背呀？要背我就背张大夫一个，不过，有人又会不愿意，看来还是免了吧！”
梅子雨笑着说：“只要你愿意背他，我完全没意见！”
大家光顾着互相打趣，却没有注意到南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
休息了半个时辰，大家决定去爬山了。杨正途叫出小院的主人，赏了他一锭银子，小院主人不要，但拗不过杨正途的好意，便从屋内包了一包笋干，死活要送给杨正途。杨正途接过，交给小勇拿着。
大家沿着林间小路往清风峡走去。清风峡三面环山，山多古枫，每到秋日，红叶烂漫，溪水潺潺，清风徐至，让人万事俱忘。现在是冬天，红叶都已凋落，但山上却还是绿树成林，溪水虽少了些，却也叮咚有声，顺着溪水旁的石阶往上走，沿路都是山茶树，有的开白花，有的开红花，香气袭人。
张灵机叹道：“我在长安时，常听南舒说江南如何如何好，当我真来了江南，就被南方这潮湿的、变化无常的气候给折磨得半死，就想这江南有什么好，值得南舒这么怀念。现在看看这冬日，满田野的活力，满山的苍翠，满眼的鲜花，才知道江南真是值得眷念的。”
南舒笑道：“那张师兄就留在江南终老，如何？”
张灵机与梅子雨对视了一下，露出会心的微笑：“为了小雨，我早就决定留在江南不走了！”
“是吗？”南舒惊喜地叫道，“我还担心你过几年还是要回北方去呢！雨姐姐真有魅力！”
张灵机爱怜地拍着梅子雨的手，说：“梅大娘就小雨一个女儿，不想小雨远嫁，小雨从小在南方长大，肯定也很难适应北方的生活，到了北方，肯定跟你一样，老嚷着回来，反正我家兄弟好几个，可以照顾我父母，我不如就留在南方，跟小雨一起终老！想家了，就回去看看。我想小雨也是愿意陪我回老家呆一段时间的，对吗？”梅子雨深情地看着张灵机，点了点头。
“张师兄和雨姐姐真是绝配，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喝上喜酒？”
“今年腊月二十六！”
“什么？这么快？张师兄你嘴巴太严了吧？一点口风都不透！”南舒大叫起来。不仅是她，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俩。
梅子雨说道：“反正婚事已经定了，我娘说我们俩都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亲了。灵机一直住在积善堂，安全是安全，却不自由，加上过年的时候，积善堂要放假，灵机一个人住不方便，而且一个人过年也孤独。如果我们成亲了，他就可以住到我家去，我爹娘和我都有点武功，他的安全就不成什么问题，也可以一家子热热闹闹地过个年。”
“怪不得最近梅大娘都只有半天时间在积善堂呢，原来为你筹办婚事去了。天大的好事也不给我说说，你们成婚那天我要好好罚梅大娘喝几杯！”南卷说道。
梅子雨说道：“我爹想让我娘从腊月就开始告假，可我娘说年底了，事忙，不能影响积善堂盘货和正常营业，所以每天就去积善堂半天，在家里忙半天。”
梅大娘的敬业精神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大家都很是敬佩。
一路走，一路说，很快已经爬到半山亭了。半山亭旁有一座寺庙，叫做麓山寺。由敦煌比丘笠法护的弟子笠法崇创建于西晋泰始四年，距今将近四百年，是佛教入湘最早的遗迹。寺庙古木掩映，左临清风峡，右近白鹤泉，梵音阵阵，佛香袅袅，让人心神一下变得澄净。
麓山寺后，有一眼泉水从石罅中溢出，冬夏不涸，清澈透明，清洌甘甜，有“麓山第一芳润”之称。这便是白鹤泉。相传古时候曾有一对仙鹤常飞至此因而取名白鹤泉，据说泉水很有灵性，以泉水煮沸沏茶，蒸腾的热气盘旋于杯口，酷似白鹤。
杨正途建议大家到寺庙里小憩片刻，他想汲泉煎茶给大家喝。正好大家口也渴了，便都随杨正途进了寺庙。寺僧很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杨正途说明来意，寺僧便把大家安顿在一间二楼的房间，让大家自便，又唤来一名小沙弥，让他带杨正途主仆去汲水煎茶。
大家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远眺麓山秀色。很快，茶端上来了，果然清香满口，与白沙井的水不同。只不过在谈到热气的形状时，大家起了争议，有说像白鹤的，有说像龙的，还有说什么都不像的。南舒笑吟吟地看着杨正途，问他怎么看，杨正途说道：“国人喜欢牵强附会，只要哪里有个稍微有点名气的景物或事物，总要给它编一个故事，说一段传说，描一个形貌，好像不如此就不能显示它的神秘。其实我们就用一种平和的心态看待就好了，你觉得不像就不像，觉得像，像这个像那个都可以。”
南舒说道：“你真是一语中的。我去过很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都要见到许多有名或不那么有名的景物，都要听到许多离奇的故事，听多了，发现很多故事其实比较相似，也就不觉得有多么神奇了，只要看着景色赏心悦目就行了。”
两人便又开始谈起了天下的名胜和各种有趣的传说。其他人也□□来发表看法，补充故事，非常热闹。
坐了很久，谢过寺僧，又开始往上爬。
一路上，就属南舒最孩子气，看到小鸟啄树上红红的野柿子，她要大呼小叫；看到一个灰萝卜，她要找来一根小棍去戳它，戳得灰萝卜“噗”地一声喷出一团灰，她又大叫着往后退；看到一只山鸡在树林里觅食，她要蹑手蹑脚地去捉，山鸡发现了她，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她在后面模仿着山鸡的叫声，把山鸡吓得慌不择路乱跑，她开心得大笑起来。
钱福麟问南卷：“南舒今天好像跟平时不一样嘛，是不是因为杨正途啊？”
南卷笑着说：“不全是。小时候在龙山她就是这样的，我们姐妹三个一起出去干活，她一路上总要搞出很多动静的，每次我们在人烟稀少的大山中行走，有了她，总不会寂寞的。不过从长安回来后，我觉得她变文静了很多。现在她只是又恢复了她以前活泼的天性罢了。是吧，南芷？”
南芷走在南卷身后想心事，听南卷一问，心不在焉地答道：“嗯…大师姐说得对！”
南卷觉得语气不对，回过头仔细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见钱福麟好奇地看着她们，便用别话岔开。
他们爬到山顶，站在麓山绝巅，看山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如一长长的几案，河东潭州城内房屋建筑密集，大道四通八达，心胸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大家在山顶无声地站了一会，钱福麟带着小勇和小义找了一些干掉的树木，在一块比较开阔的地方，点燃树木，开始烧烤起来，不一会就传来烤肉的香味，大家聚拢过去，钱福麟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大家，自己继续烤。南卷在一旁帮忙。钱福麟忙里偷闲也吃了几串，说道：“好肉，可惜没有好酒来配！”
南卷笑着从身边拿出一个水袋递给他，他接过闻了一下，笑道：“还是南卷姐姐了解我！”便喝了一大口，递给张灵机。张灵机先递给梅子雨，梅子雨喝了一口，再递回来，张灵机喝过递给杨正途，杨正途没喝，递给南芷，南芷见杨正途先给自己，很开心，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再递还给杨正途。杨正途又递给南卷，南卷喝过，杨正途才喝了一口。南舒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他。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水袋递给南舒，南舒接过来喝了一口，是橘子水！她先是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笑了。有他时时惦记着自己，真好！
大家吃着，喝着，很尽兴。
冬天日短，很快太阳就偏西了。大家开始往回走。走到渡口时，已是暮色苍茫。舟子已经在等了。几人上了船，舟子把船划了出去。船刚靠拢河东渡口，就听到鼓声响起来。大家忙跑了起来，等大家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城门，门就合上了。
杨正途和钱福麟回不了家，今夜只能宿在城内了。杨正途和钱福麟家在城内都有房子，以前两人进城不回家就住在自家的房子里，现在不用人请他们就很自觉地住进了积羽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