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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长情翻却似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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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李府。

    今天是宝琪的休沐日。宝琪跟李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空气格外凉爽。宝琪本来要告辞回家的,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股悠悠的花香把他引到了后花园。后花园的竹林边,当年他跟南舒一起种下的杜若花开得正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闭上眼,好像又看到一个十三岁的黄衫少女,在他的衣领上别了一朵杜若花。她微笑着说“宝琪哥哥,这里的杜若不如江南的香,因为土地太肥沃了!”“没关系,我下次来,跟你一起去找一处贫瘠的土地重新种!”他也笑着回答她。

    那时,多么美好!他们的一切刚刚开始,就如今夜的杜若花,有的是时间,有的是希望!他的脸上不觉绽开了笑容。

    可是现在,她在哪呢?她在干什么?快四年了,她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她离开后两年,他曾经派人去江南打听过她的消息,可是没有任何人见过她。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呢?他的眉头锁得紧紧的。

    “宝琪哥哥,你还没有回家吗?”

    他的思绪被带回了现实。是李桐。李桐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了,她这一年来变得格外瘦,也格外沉默。宝琪隐隐约约听母亲说,侯安玄想娶李桐,可是遭到了侯君集和李靖的强烈反对。李靖想给李桐别选一门婚事,李桐死也不同意,父女俩就这么僵持着。李桐平日随李靖红拂夫妇住在终南山下的别院里,李靖不许她一个人回长安。此次因为再过两日便是张红尘的五十大寿,红拂要回京贺寿,顺便看看几个宝贝孙子孙女,便央求李靖让李桐随行,李靖勉强同意,但强调不许李桐一个人出府。

    “宝琪哥哥,又在想姐姐呢?”李桐轻声问道。

    宝琪看着粼粼的湖水,说道:“她这一走就快四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姐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她那么有主见,又有一身本事,没谁能欺负她的。”

    “不会有人欺负她。可是她的性子容易冲动,又是一个人在外,会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呢?会不会感到孤独呢?”

    李桐无法回答他,她对南舒的世界完全不了解。不过,她也想姐姐,如果姐姐在,她一定能为自己的婚事出出主意,就像以前无数次帮她一样。

    宝琪怜惜地看着李桐,曾几何时,那个活泼可爱,爱说爱笑的小妹妹变得这么沉默了。可是他没法帮她,他只能关切地说:“桐妹,回房去吧,外面露水大。”

    李桐对他笑了笑,两个人一起默默地往回走。

    回到尉迟府,府里的人都还没睡。宝琛正在园中练剑,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从六品的武官了。尉迟敬德在书房里看书。石头坐在门口等他。见他来了,立即站起来,说道:“公子,你可回来了!”

    宝琪说:“去,给我准备洗澡水。”

    石头说:“夫人说让你一回来就去见她,她有事找你。”

    “哦?”时间已经不早了,平日这个时候母亲都已睡下,这么晚还叫自己去,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宝琪便往母亲的卧房走去。

    张红尘的房门开着,她正坐在灯下翻看几张红色的帖子。

    见到宝琪来了,她温柔地笑了,是那种母亲对孩子溺爱的笑,虽然孩子已经长大了,可是在她心中,好像还是那个呀呀学语的婴儿。她指了一下身边的胡床,示意宝琪坐下。然后又叫丫头上茶。

    宝琪制止了丫头,对母亲说道:“娘,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叫孩儿来有什么事呢?”

    张红尘把手中的帖子递给宝琪,宝琪接过来一看,是长孙家的一个女孩子的生辰八字,张红尘又递给他一张,是秦琼家的一个女孩的生辰八字,一连几张,都是京中显贵家的女孩的生辰八字,最后一张,是侯清月的。

    宝琪不解地看着母亲。张红尘笑着说:“这都是媒人说媒的帖子,自从前几日你被破格提拔为正五品的左郎将,这几天我们家的门槛都快要被媒婆踩烂了。那些显贵之家都想招你这个年轻有为的女婿呢!你选选,要是有你看中的,我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给你定下来。”

    宝琪把手中的帖子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说道:“娘,我不想娶妻。您把这些帖子都给人家退回去。”

    张红尘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她不满地对儿子说:“你都二十三了,长安城有几个像你这么大的人还没娶妻的?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娶妻,怎么给尉迟家传递香火?”

    宝琪并不低头,他说道:“大哥都有四个儿子了,过几年宝琛也可以娶妻了,再给您生几个孙子,传香火的事还用发愁吗?反正我是不会娶妻的,您就别指望我了。”

    张红尘气得把桌上的帖子都扔到了地上,她吼道:“你不就是想着李南舒吗?人家都不知上哪去了。这么多年,音信全无,谁知道她是死是活?就算她活着,说不定也嫁人了,你死守着她做什么?你当年不就是舍不得你的前途,才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吗?现在这些说媒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出自有权有势的家族,你任选一个,都可以保你前途无量,你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张红尘的脸因为愤怒变得通红。

    宝琪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有点太生硬,伤了母亲的心,便从地上把帖子捡起来理好,放回桌上。他凑近母亲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说道:“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我想要有前途,是想要像父亲和姨父那样靠自己的真本事去争取,而不是靠裙带关系上去。我这辈子只喜欢南舒一个,早就发誓非她不娶,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会娶别人。娘,我知道您疼我,既然疼我,为什么不能尊重我的选择呢?娘,儿子求您了!”说完,便双膝跪在地上,给张红尘磕头。

    张红尘见宝琪如此坚决,心里更生气了,可是又心疼儿子,只好站起来把儿子扶起。她说道:“你跟你爹一样,就是个犟脾气,我以后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宝琪连忙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说道:“谢娘成全!”

    宝琪把丫头叫上来服侍张红尘梳洗,等张红尘收拾好上床了,宝琪才离开。

    宝琪一路出来,见各院都已经熄灯睡觉了。经过尉迟敬德书房门口时,却见里面灯光闪烁。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尉迟敬德隔门唤道:“是宝琪吗?”

    宝琪忙应声答道:“是孩儿!”语声未落人已经进了书房。

    尉迟敬德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把儿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笑道:“恩,不错,我尉迟敬德的儿子已经长成个堂堂男儿了,是到了该娶妻的年龄了。”

    宝琪一听“娶妻”俩字就头疼,心里想着该怎么才能把父亲的想法打消掉。

    尉迟敬德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变化,“哈哈”大笑起来。宝琪不知父亲笑什么,有点莫名其妙。尉迟敬德用力拍拍儿子的肩膀,问道:“看你的脸拉得都要碰到地上了!刚才你娘跟你提娶妻的事了吧?”

    宝琪答非所问:“我不会娶妻的!”

    尉迟敬德说道:“我知道。一早我就跟你娘说,叫她把那些帖子全部回绝掉,她不听,非说要由你来做决定,现在果然被你拒绝了吧!”

    宝琪惊讶地看着父亲。在他和宝琛心中,母亲是个温柔细腻的女子,父亲是个粗犷豪爽的男子,母亲对他们疼爱有加,父亲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所以,他俩从小只亲母亲,不亲父亲,他们都认为母亲很了解他们,什么话都跟母亲说,与父亲却是有着隔阂的。可是在娶妻这件事上,尉迟敬德居然会比母亲更了解自己的想法,宝琪感到难以置信。

    尉迟敬德收起了笑容,说道:“你很奇怪我怎么会了解你的心思,对吗?”

    宝琛点点头。

    尉迟敬德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是一个长情的人,你们几个也不会滥情的。”

    宝琪抬头看着父亲,不知道父亲到底要说什么。

    尉迟敬德回到书桌后面坐下来,又让宝琪也在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说道:“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五十多年前,朔州平鲁有个叫下木角的村庄,这个村庄有个地主,有个打铁匠,两家人是邻居。地主有个女儿与铁匠家的儿子同岁,他们从小一起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渐渐的,两个人长大了,地主家的小姐出落成当地的一个大美人,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是小姐谁都看不上,她就想嫁铁匠家的儿子。铁匠家的儿子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现在他已继承了父亲的职业,也成了一名铁匠。

    那天,年轻的铁匠请了一个媒人上地主家求亲。愤怒的地主把媒人赶了出来,他对媒人说,算命先生说了,我家女儿是当诰命夫人的料,这个铁匠算什么东西?以后再也不要上我的门!听到消息的铁匠非常愤怒也非常伤心,他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小姐了。可是当天晚上,小姐就偷偷地跑了出来,她听说了白天的事,知道父亲绝不可能同意自己的婚事,她若不想嫁给他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于是,他们两个一起私奔到了高阳。在高阳,他们俩成了亲。他打铁,她操持家务,那段日子是铁匠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过了一年,因为隋炀帝的横征暴敛,天下大乱,老百姓纷纷参加义军反隋。有一天,一支义军从高阳路过,在高阳招兵。铁匠一直记得地主说过他女儿是做诰命夫人的料,铁匠想,我为什么就不能趁着这乱世建功立业,将来也搏一个封妻荫子呢?我要用我自己的努力让我的妻子做诰命夫人。抱着这种想法,铁匠决定加入义军。这时,小姐已经怀孕了,不能远行。于是铁匠就把小姐托付给邻居家的一对老夫妇,小姐拉着他的手,求他不要走,可是他满脑子都是建功立业的想法,他对小姐说,一年之后他一定回来接她。就这样,他在小姐依依不舍的泪水中跟随义军走了。小姐一直跟在军队后面送他,直到实在走不动了,才趴在山头哭着看着他离开。他走了很远,回头还看到小姐站在山头向他挥手。

    离开高阳后,他跟着义军南征北战,因为他勇猛善战,建功无数,一年后就已经被提拔为朝议大夫。他一直记得对小姐的承诺,但因为种种原因,直到两年后,他才得到首领的许可,带着几个手下回高阳接小姐。

    可是等他回到以前住的房子,却发现已经是人去楼空,邻居家的老夫妇也只剩下老大爷了。老大爷说,他走后四个月,小姐就生下了一个男孩,长得挺像小姐的,她一边辛辛苦苦哺育着孩子,一边等着他回来接他们母子。可是没过几个月,高阳闹瘟疫了,人们死的死了,逃的逃了,老大爷一家和带着孩子的小姐都行动不便,只好留在村庄里听天由命,后来他的老婆子也得了瘟疫,小姐是个好人,天天来伺候老婆子,但没想到她自己也传染上了。老婆子不久就死了,小姐一直吊着最后一口气,说,一年就快到了,铁匠一定会来接她的,她要等他。这时有另外一支义军正好从此经过,义军中有一个长得挺斯文的武官带着妻子和只有几岁的儿子,他们都是善良的人,看到小姐得了重病,那位武官夫人便留下来照顾小姐,小姐一直眼巴巴地盼着铁匠,可是铁匠始终也没来。最后,她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就把孩子托付给那位武官夫人,然后怀着对丈夫和孩子的爱撒手人寰,死前她一直叫着铁匠的名字。

    铁匠知道这个噩耗,当场就昏了过去。被部下救醒后,他疯了一般跑到小姐的坟前,举刀就要自刎,却又被部下救下。老大爷跟他说,小姐死前曾经留下话,让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要好好带儿子,要看着儿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铁匠万念俱灰,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般。精神恍惚,蓬头垢面。后来,他的一个部下劝他,小姐已经死了,孩子还活着,他应该去把孩子找回来,这才对得住小姐临终的嘱托。他这才慢慢从悲痛中清醒过来。

    可是当时天下的义军何止千万,经过高阳的义军也数不胜数,老大爷完全不记得那支义军是谁带领的,那个带走他儿子的武官夫人也没有留下姓名,他根本无从找起。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带着手下回到了自己的军队。

    此后,他一边打仗一边寻找儿子,每遇到一支义军,他都要问人家有没有经过高阳,有没有听说一名武官在高阳收养过一个男孩。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年后,他居然真的碰到了那位武官,找到了儿子。儿子一直由武官夫人和她的结拜妹妹一起抚养,孩子很漂亮,长得跟小姐一模一样,他又高兴又伤心,同时也很发愁。因为孩子从小把武官夫人和她义妹当做母亲,不愿意跟她们分开,他不想再跟儿子分离,可他一个大男人要打仗,也不能带孩子。最后,武官夫人便给他做媒,想把义妹嫁给他,这样,既有人给他带孩子,孩子也不会因为与两个母亲分开而伤心,他根本不想娶妻,可是听着儿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泪流满面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战争结束了,他当了大官,实现了当年的理想,也想方设法给小姐争取到了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并给她隆重改葬。义妹很贤惠很温柔,虽然她后来自己也生了两个儿子,但对大儿子一直视如己出,大儿子跟她也很亲。三个儿子都很有出息,他的生活表面上看上去很幸福很圆满,很多人都羡慕他,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快乐,他的心中总是会出现小姐送他从军时那蹒跚的步子,她站在山上向他挥手的身影。小姐常常进入他的梦境,他经常会从梦中哭醒过来。

    他每天都生活在后悔之中,如果他当年没去参军,小姐就不会死,她可以跟他一起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如果可以换回小姐的命,他愿意舍弃他现在的一切。”

    尉迟敬德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故事结束了很久,他还在哭。

    宝琪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打小他就看到父亲威严的一面,在他心中,父亲总是严厉的,高高在上的,他觉得父亲远没有姨父那么容易亲近,他一直以为父亲就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没有想到铁汉其实只是外在的皮囊,柔情才是他真正的骨髓。

    尉迟敬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擦干眼泪,说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那铁匠就是我,小姐就是我的第一个妻子苏檀,也就是你大哥的亲生母亲,武官夫妇就是你姨父李靖和姨母红拂,义妹就是你娘。为什么我一直跟你姨父姨母关系特别亲近?不仅是因为你娘,更是因为阿檀,因为他们在阿檀临死前照顾过她,并且抚养了你大哥。”

    他站起来,把宝琪带到书房隔壁的一间房。这间房尉迟敬德平时都不让别人进去,现在他把它打开了。宝琪看见房间的墙上挂着一些寻常农家物什,一个竹篮,一件蓑衣;地上有两个水桶,一把锄头,一个草筐,还有一个摇篮,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农村常见的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簸箩,里面放着一把剪刀和针线、碎布头,以及一件还没有做完的小孩穿的肚兜。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很旧的木床,但床上的被褥却是半新不旧的,看来父亲晚上经常在这里歇息。

    不用问,宝琪就知道,这些东西一定是小姐当年用过的。东西虽旧,却一尘不染,一定是父亲天天收拾它们。

    宝琪非常理解父亲的这些做法,因为他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自从南舒离开后,他恳请红拂不要改变南舒以前住过的房间的摆设,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去李府,在那间房里呆一会,把里面的东西打扫得干干净净,收拾得跟南舒离开那天一样。他也定期去给杜若花浇水,翻土,在花畦旁一坐就是半天。

    尉迟敬德看到儿子的眼神,知道他理解自己,也知道他的心思,父子俩在这间房里默默地站了很久,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的亲近,两个男人,因为同样的原因,由父子变成了兄弟。

    最终还是尉迟敬德打破了沉默,他说道:“咱们回书房吧!”

    回到书房,尉迟敬德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对宝琪说道:“阿檀是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我这一生的痛。我今天跟你讲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发现你跟我当年一样,没有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人的一生,可能只有一次选择,一旦选错,可能就没有回头的路。我在有选择的时候错误地选择了功名,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娶了你娘。两件事我都做错了。我选了功名,却与阿檀天人永隔;我娶了你娘,却害了你娘一生:我没有给过你娘我的心,因为我的心随着阿檀一起去了,可你娘却把她的心全部给了我,她忍受我对她的冷淡,忍受我对阿檀的思念,忍受我半夜叫着阿檀的名字哭醒过来……我愧对阿檀,我也愧对你娘;我一边做一个长情的人,一边做一个绝情的人。我的一生真是——”

    说到伤心处,他停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默默地坐了很久,他才接着往下说:

    “你当年因为年轻,认为功业比南舒更重要,所以你选了功业。但当你功成名就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其实,功名只不过是一层漂亮的衣服,是穿给别人看的,它给不了你实实在在的幸福。你真正的幸福是来自身边的你爱着的人。可是我们年轻的时候都不明白这一点,直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可惜那时候除了空虚就只有噬魂销骨的痛了。所以,趁你现在还有机会,去找她吧!”

    说完,他转过头去,看着灯光投射到墙上的影子,不再说话。

    宝琪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不忍打扰他,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卧房,石头早就去睡了。准备的洗澡水也凉了,他用冷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耳畔老是回想起父亲的话:如果可以换回小姐的命,他愿意舍弃他现在的一切。还好,南舒至少还活着。突然,他的心中一紧:如果南舒还活着,为什么音讯全无?就算她不想跟自己有瓜葛,至少会给李靖红拂捎一封信吧?如果她不在人世了,那该怎么办?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以南舒的武功,她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自己。可是江湖凶险,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她被坏人抓走了,万一她中毒了,谁能救她?他越想越害怕,干脆下床在地上踱来踱去。

    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祈祷。

    突然,他的脑子里又蹦出一个想法:南舒是不是嫁人了?那个杨正途,当年对南舒也是有意的。如果他们相遇,是不是也会擦出火花?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被这些想法弄得心烦意乱。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去。可是,没过多久又从噩梦中惊醒。

    早起洗脸时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疲倦,对着镜子,他暗暗在心中发誓:我一定要把南舒找回来!哪怕放弃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