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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杜若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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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君集跟随李靖学了两个多月兵法。一天李靖在给他讲完了兵法后,拿出一本书交给他,说道:“我可以教给你的兵法也讲得差不多了,这本书是我对这十多年的征战经验的一个总结,送给你,你可以好好琢磨琢磨,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来问。”

    侯君集接过书,翻了翻,放在怀里向李靖行了个礼,便走了出去。

    出了李府大门,他的仆人牵过马,服侍侯君集上了马,看见侯君集板着一张脸,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不知今天谁惹您不高兴了?”侯君集面无表情地说:“不要问那么多,我要去见皇上!”仆人摸不着头脑,只好打马随侯君集向皇宫方向跑去。

    很快到了六月底,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今年的六月格外热,半个多月都没下一滴雨,皇帝侍奉着太上皇,带着皇后、妃子、皇子、公主及亲近大臣去骊山避暑,李靖因为脚不方便,便没去。李德謇现在是亲勋翊卫校卫,属于宫中侍卫官,必须跟去,于是带着妻子李崇珊,辞别父母也去了骊山。

    没多久,向宝凤来向李靖红拂辞行,李靖红拂极力挽留,向宝凤说:“师父叫我九月要回龙山,我现在必须出发了。李总管的病也稳定了,我回去看能不能查出是谁下的毒。南舒已经全部学会了我的功夫,只是功力不够,她自己会努力练习,我很放心。等她把李总管的病治好了,她想回龙山就让她回龙山,她想留下就留下,她是个有主见的人,不要勉强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红拂说:“这个你放心,我也知道南舒的脾气,不会勉强她。”

    向宝凤点点头,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杨正途和钱修身老早就跟向宝凤商量好结伴回江南。于是,双方选了个好日子,便动身了。

    到了动身那日,李靖夫妇带着南舒、李桐、宝琪,襄阳夫人带着杨正道将五人送到灞桥,南舒看着师父上马了,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从她记事起,便是跟师父、南卷、南芷在一起,从来没有分离过,现在大家都走了,留下她一个,便觉得格外伤心。向宝凤从马上跳下来,搂着南舒说:“你从小就说女孩也能像男孩一样,男孩能做的事,女孩也能做,而且还可以做得更好,你看,正途和正道两个人分别,也很舍不得,但他们没哭,你也能做到吗?这次愿意留下来给你父亲疗伤,说明你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没辜负我养你、教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你好好练功,说不定不用四年就能治好你父亲的病,等你父亲的病好了,你就回龙山。这几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南舒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这时,杨正途也下了马走过来,他拉着南舒的手,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南舒,四年很快就过去了,我在这四年一定跟我娘学做酸梅汤,跟我奶妈学做臭豆腐,等四年后你来潭州,我亲手做给你吃,好不好?你还说要带我去龙山吃米豆腐的,我可在潭州等着你,不许爽约哦!”

    看到杨正途真诚的笑脸,南舒的心里好受了一点,不再哭了。

    向宝凤等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等他们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李靖红拂才带着南舒等人回来。

    南舒回到自己和李桐住的院子里,看到昨日还热热闹闹的小院子,今天已经人去楼空,那窗前火红的石榴花好像都褪色了不少,禁不住又想哭了。宝琪知道南舒心里的感受,他对南舒说:“你一个月前种的杜若发芽了没?咱们去看看吧!”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花园走去。

    他们来到竹林里,找到上次种杜若的地方,那片土里已经长出了好多嫩芽,有的已经有手指头那么高了,南舒惊喜地说:“哇,杜若的生命力真强,我这个月光顾着练功,都没有来照顾过它们,水也忘了浇,这么久没下雨,它们不但没干死,还长得这么生机勃勃的!”

    宝琪笑了笑,只有他知道,每天傍晚,在南舒去给李靖做针灸的时候,他一个人来给杜若浇水,因为她喜欢,所以他一定要让它们活着。可是,他不想她知道。

    他轻轻地说:“看来,今年杜若是赶不上开花了,但是,明年,它们一定会开花的。”

    南舒的眼睛亮晶晶的,因为有龙山的杜若陪伴,她不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在北方了。

    向宝凤他们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南舒现在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天不亮起床练功,上午读书写字,她还央求李靖红拂给她找一个大夫拜师学艺,李靖找了自己的同乡——长安城四合堂有名的大夫武神功教她,每天下午她去四合堂向武神功学习两个时辰,吃过晚饭给李靖做针灸。

    红拂有空就来教她弹琴、跳舞。可是很快,红拂就沮丧地发现,自己这个女儿真不是学音乐舞蹈的料。在红拂手下,这张宝琴能“叮叮咚咚”奏出美妙的乐曲,可是到了南舒手上就只能发出“杀鸡杀鸭”的噪音。红拂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可是跳起舞来,曼妙的身姿柔若无骨,如轻盈的云,如迅疾的风,但南舒跳起来怎么看都像在练轻功。最后,红拂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放弃了,转而继续教李桐。李桐在乐舞方面非常有天分,一学就会,李靖见了,常常夸李桐就是年轻时的红拂。

    宝琪白天跟李靖学枪法,学兵法,李靖去兵部办公的时候,也带着他,晚上等南舒给李靖扎完针,就与南舒一起到花园给杜若浇水,在亭子里乘凉。宝琪能弹一首好琴,有时在有月亮的晚上,就在亭子里给南舒弹琴,弹《高山流水》,弹《春江花月夜》。他还会吹笛子,经常给南舒吹《关雎》、《黄裳》,南舒虽然学不会,但在宝琪的讲解下,却也逐渐会欣赏了。

    八月初,天凉了下来,太上皇、皇帝、后妃、大臣都回到了长安。李德謇夫妻也回来了。李崇珊明显瘦了很多,平时那如桃花一般的脸现在也惨白惨白的。吃晚饭时,李崇珊刚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红拂见了,脸上露出了喜色,轻轻问李崇珊:“是不是有了?几个月了?”

    李崇珊脸红了,低声说:“两个多月了!”

    李桐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大声问道:“大嫂,你有了什么呀?”

    李崇珊和李德謇都被问成了大红脸。

    南舒本来就跟向宝凤学过一些医术,再加上最近这两个月在武神功那里学医,经常遇到来看病的人,已经猜出李崇珊怀孕了,便用话岔开:“阿桐,你今早不是说看见花园里的松树上有一只小松鼠吗?你赶快吃,趁天没黑,咱们去看松鼠去!”

    “好啊,好啊!”

    李崇珊向南舒投来感激的一瞥。

    过了两天,李靖上朝。讨论完国事,皇帝单独召见李靖。

    李靖拜过皇帝,皇帝对李靖说:“李爱卿,上次萧瑀说你纵军劫掠,我已经查清楚了,完全没这回事,是颉利可汗的部下在混乱中趁火打劫,抢走了襄阳夫人和颉利可汗营帐中的人口和财物。你当时为什么不辩白呢?”

    李靖说:“臣作为那次军事行动的主要负责人,没有保护好襄阳夫人和颉利可汗的财物,是臣的失职,就算没有皇上过问,臣也感到惭愧,不对就是不对,请罪都来不及,怎么能再辩白呢?”

    皇帝一听,龙颜大悦。又说道:“这次召见你,一是要补奖你上次的军功,赐绢二千匹,二是要升你的官,晋你为尚书右仆射,从今天开始,你就成为我的一名宰辅了。你的儿子李德謇跟你平定突厥有军功,在担任翊卫校卫的时候又尽职尽责,所以朕也升他为太子亲勋翊卫郎将”

    李靖急忙叩头谢恩。

    皇帝又说:“现在你升官了,我决定让侯君集继任兵部尚书,你看如何?”

    李靖说:“皇上一向用人各得其所,侯君集深通兵法,英勇有谋,的确是兵部尚书的合适人选。”

    皇帝说:“你说侯君集深通兵法,我正想问你一件事呢!上次我让你教侯君集兵法,你为什么只教他一些皮毛,兵法中的隐微之处却不教他?他来向朕告状,说你有意谋反。”

    李靖一听,赶忙跪在地上叩头,边叩头边说:“臣对皇上的忠心,惟天日可表。臣之所以不将兵法隐微处全教给他,是因为臣看他胸中颇有丘壑,为人刻薄,因深得皇帝厚爱,不将大臣放在眼里,如果将臣的兵法全部授予他,今后他倘若有不轨之心,就没有人能制住他了。方今中原无事,臣教给他的,足以制四夷,他却想学尽臣的兵术,一定是他有谋反之心了。”

    皇帝听了,沉默半晌,说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臣们知道李靖父子都升了官,都来贺喜,李靖以足疾未愈为由,委婉地把他们全都挡回去了。。

    李靖跟红拂说道:“你以后找个机会,提醒孩子们不要跟侯君集家的人有过多往来,尤其是德謇,他既然进入官场,就要学会低调,要学会保护自己。”

    红拂自听李靖回来说了侯君集告御状的事后,心里捏了一把冷汗,所以找了个时间,就把这些事跟南舒和李德謇说了,因为李桐年纪小,红拂没跟她讲。

    此后,南舒就在长安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除了去武神功那里学医,其余时间就呆在李府看书、练功。

    红拂给南舒派了个十岁的小丫头伺候,小丫头名叫碧玉,心灵手巧,能梳一手好头。李桐也有个丫头,与李桐同年,九岁,名叫青青。也是个口齿伶俐的丫头。南舒姐妹住的那个院子因为四个爱说话的女孩,每天都很热闹。

    有一天,南舒练完功,看见李桐又在弹琴,便说:“阿桐,你为什么不学点武功呢?”

    李桐说:“因为我要像娘一样,做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

    “可是娘也会武功啊!你想想,将来你长大了,总要离开爹娘的,如果自己不学点武功保护自己,将来怎么独立呢?而且,琴棋书画也不能当饭吃,你总要学点谋生的手段吧?”

    碧玉在一旁插嘴说:“两位小姐都生在富贵人家,将来也必定嫁给富贵人家,有的是保护你们的人,哪里用得着自己保护自己,自己为谋生发愁呢?”

    南舒说:“这世上的事都是说不定的,你们都知道隋灭南陈吧陈朝当时有几十位公主,哪一个不是金枝玉叶,富贵到极点的?保护她们的人够多的吧?可是结果呢?在被灭之后,那些公主要么死于战乱,要么成为隋朝贵族的姬妾被人随意践踏!”

    三个女孩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青青问:“那么二小姐你都会一些什么谋生的本领呢?”

    南舒说:“祖师婆婆规定,我们凌云派的弟子,除了学习武功,一定要至少学会一门谋生的技巧,所以我们从小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学。我师姐会做一手好菜,还会酿很好的樱桃酒。南芷会绣很漂亮的花,还能做很漂亮的衣服。我呢,就跟师父学习医术,不过我离开师父的时候,只是学习了一些基本的医理和口诀,所以我现在要跟武大夫将医学好。将来我不开医馆,也可以去药房当坐堂大夫,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的!碧玉会梳头,青青会绣花,阿桐你会什么呢?”

    李桐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都不会。”

    南舒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四合堂学医?”

    李桐忙说道:“我不学医!我看见血就要晕!”

    南舒一下想不出李桐给学什么好了,李桐自己想出个主意:“我还是学女红吧!娘的针线活好,我就跟着她学,还有青青也可以帮助我,学起来就更容易了。”

    南舒觉得有道理,便鼓励她说:“那你好好学,将来我的衣服就交给你了!”

    李桐笑嘻嘻地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青青又提到了刚才南舒说的学武功的事:“二小姐,平时看你舞刀弄枪飞檐走壁的,我好羡慕呀!既然你建议我们学点防身的武功,那么你能不能做我们的师父呢?”

    南舒很遗憾地摇摇头:“不能。我们凌云派的功夫不能外传,只有掌门人才可以收徒,或者掌门人也可以让自己的师姐妹们代授,但弟子都得挂在掌门名下。就像我娘,因为没有得到我师父的授权,就无权收弟子教武功,所以,娘可以教阿桐琴棋书画,教舞蹈,教女红,就是不能教武功。”

    李桐等人都沮丧地低下了头。这时,宝琪走了进来,南舒看到他,突然高兴地跟李桐说:“有了,琪哥哥不是爹的徒弟吗?你们也可以去跟爹学武功啊!只是我不喜欢爹拿的那杆枪,太长了,女孩子出门拿在手上不方便。”宝琪笑着说:“师父不只是会枪,铁枪只是方便马上打仗,他的剑术其实也很不错的。”

    南舒想起那日在阴山跟突厥打仗,宝琪先是用枪,后来在短距离与敌搏斗时,用的就是剑。于是对李桐说:“咱们先去求娘,再让娘去求爹,爹一定肯的。”李桐等人欢呼起来。

    说去就去,南舒陪着李桐去找红拂,红拂听了,也很赞成。等李靖回来了,跟李靖说起,李靖也同意,于是,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李桐和两个丫头就开始跟李靖学起了武功。李靖忙的时候,就让宝琪代授。宝琪很有耐心,几个人也进步很快。

    有时,李靖休沐的时候,宝琪就会用一整天的时间跟南舒姐妹一起练武。南舒突发奇想,想起他俩在斗狼的时候,就是利用了自己轻功好,宝琪力量大的优势,配合得很好,现在两人既然有时间,为何不取长补短,练个双剑合璧呢?跟宝琪一提,宝琪也觉得这想法好,两个人便琢磨起来,最后还真让他们想出了一些好招。于是,以后只要是李靖休沐的日子,宝琪和南舒便在一起练双剑合璧。

    秋去冬来,转眼又过了一年。李崇珊在第二年二月生了个儿子,李靖乐开了怀,给孩子取名绍文。

    这年的八月,宝琪学成出师,要回到襄州的父母身边去了。

    这天,宝琪去找南舒,南舒正带着碧玉在花园里捡掉在地上的杜若花。她把一朵杜若花簪在衣带上,一朵别在胸前。宝琪在一边看着。南舒回过头看见宝琪,忙跑过来,把一朵杜若花别在宝琪的衣领上,问道“琪哥,杜若香吗?”

    “香!”

    “可是我觉得没有江南的杜若花香!”

    “怎么会呢?这些杜若的种子不都是你从龙山带来的吗?”

    “对,可是这里的土壤太肥沃了,不适合杜若的生长,你看,这些杜若的叶子都很肥,花也比龙山的杜若花大,可就是香味太淡!”

    “看来是水土不服,橘生淮北为枳嘛!不过没什么的,等我下次来,我们去找一片比较贫瘠的土再种,好吗?”

    “好吧!”

    想到宝琪要走了,南舒恋恋不舍地问:“琪哥,你这一走,什么时候再回长安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回去之后父亲可能要给我申请个武职了,那时就没这么自由了。”

    “你也要像大哥一样,在朝廷做官吗?”

    “我对做官倒是没什么兴趣,我就想像我父亲和姨父那样驰骋疆场,安邦定国,保家卫民,做一个万民景仰的大英雄。”

    “我们的父辈赶上了一个风云变幻、群雄割据的时代,男儿凭借心中的豪气便能成就一番功业。可是现在时势不同了,天下已经基本安定,国家开始由武将征讨转为文臣治理,我们父亲那一辈的大多数人也由武职转为文职,他们不仅要为治理天下耗费大量心血,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朝中的明枪暗箭,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太难了。你如果走上仕途,也会被卷入这种勾心斗角的官场之中,为了名和利,你最后就变得不再是你自己了。”

    “怎么会呢?你看姨父和我爹,不还是以前的他们吗?皇上当年重赏我爹,想要把长公主下嫁给他,可是被他一口拒绝了。姨父为朝廷立下那么多战功,从来没有争名夺利,现在当了宰辅,也从不与大臣勾心斗角,他们在名利面前都保持了本心,我就要以他们为榜样!”

    宝琪一向比较沉默,话不多,现在一激动,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南舒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心里不太赞同他的话,可是也没法反驳。

    宝琪见南舒不说话,猜到了她的想法,便说:“南舒,你别担心,我永远是你的琪哥,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在做什么,只要你需要,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

    “真的?”

    “真的。”

    “我们拉钩!”

    “拉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