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一个小梦 > 五十 计划

五十 计划

作者:白玉汤顿首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从那天晚上之后,韩琳就消失了,没有人来宿舍收拾她的东西,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花四和祝二还没来得及习惯三个人的寝室生活,就迎来了五一小长假。

    在多数大学里,都存在这样的一个神秘的地下交易“市场”,交易的不是货品,而是“课”。类似于影视剧的替身演员,如果演员有不方便演的戏份,就会花钱从“市场”里请一个“替身”,替自己演。同样,在大学里,如果学生有不想上的课,同时又担心刚好那节课撞上老师点名查人数,就会花钱从“市场”里找一个“代课”,冒充自己坐在教室里去听那节课,如果老师点名查人了,就代替自己答一声到。这样一来,自己就花钱得到了这节课时间的支配权。当然,胆子大的会选择直接逃课,但多半同学还是会选择请个“代课”,买个安心。毕竟大学老师同时教了很多个班,有时候一堂公选课教室里满满坐了几百号人,即便是点名,老师也不认识声音;就算是点人头,老师也不认识脸。往那一坐,反正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这节课的人,因此,代课市场几乎在每个大学都红火不尽,并且设有主群、副群各种交流群。主群的活跃人数能达到上千人,群里的“暗业务”除了代课之外,还有代写课程论文、代体测等,也有“明业务”例如帮跑腿拿快递、跑腿送文件,帮刷跑等等。

    我,就是这见不得光的交易市场中,混得最如鱼得水的人之一。长期接代课、代写业务,几乎打出了小名气,信誉好到了会有“回头客”的地步。

    原因很简单,多数代课是明着为了挣20元一大节的代课费去的,而我是为了去蹭课,顺便挣个外快。区别就在于,一个会上课玩手机,一个会认真听讲。代课对于我来说是双赢的交易,雇主想要用钱换一大节课的自由时间,而我想要用多余的时间来换钱。给雇主们代课的时候,并不是每一节课都能听懂的,毕竟专业不同,隔行如隔山。但多少也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每次代课,我都会努力听懂,甚至记下笔记,结束后拍给雇主。多数时候雇主们是不在乎这节课学了什么的,毕竟他们只在乎这节课我有没有乖乖坐在教室凑人头,但我就坚持这么做了,总觉得是出于“职业道德”,既然帮别人学习,那就学好点。

    当然,代课代写作业显然是不合规矩的,真被老师查到会有相应的处分。但我需要钱,需要钱做自己的生活费,需要钱给家里补贴一些。所以我常年混迹在这个“双赢”的市场里,多上了很多课,各个学院的;多写了很多作业,各个专业的;多拿了很多快递,各个宿舍楼的……除了给刘阿姨上课之外,这是我的一份“非法收入”。但总归靠着这些合法的非法的收入,我逐渐养活了自己,给自己配齐二手的电脑和手机之余,还能给妈妈买个老年智能机,给弟弟买个平价滑板。

    我敲开3栋412的寝室门:“学姐你好,我来帮李苗交作业。”

    门内传来一声:“喔——我在洗澡——你从下面门缝塞进来吧——”

    李苗学姐是我的长期客户,是大我一届的汉语言专业的学姐,她在学校的课程、作业都由我一并承包了,由于我经常代替她上课、帮她写作业,以至于15届汉语1班的学姐学长们都认识我了,这个正在洗澡的学姐,由于长期接收我帮李苗学姐写的作业,还打趣的说我已经算15汉语1班的半个同学了。

    “作业塞进去啦!学姐辛苦啦!”我朝着门喊了一声。

    “好嘞——”

    其实我所学的这个理科专业完全和汉语言这种文雅的专业沾不到边,幸好高中还有些语文点子,所以代课的时候听课也不算费劲,写的作业不能达到优,也多半能混个良。

    经常请代课的人,不一定都是闲散好玩的人,至少李苗学姐绝对不是。

    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很有魄力、很上进的女性。在大三的时候,李苗学姐就自主创业,在校外开了一家瑜伽馆,后来越来越成功,事物越来越繁忙,所以没有时间照顾学业,因此她选择停学两年,在这两年里,瑜伽馆越办越大,还在阳沙市其他区开了分馆,可是学校最长的停学时限只有两年,因此为了拿到毕业证,李苗学姐不得不修满学分。由于我在代课市场小有名气,曾经的一个老乡雇主就把我推荐给了李苗学姐,所以我成了李苗学姐的长期御用替身,帮她上课,帮她写作业,帮她修学分,帮她处理好在学校该做的,让她能有时间搞事业。

    李苗学姐成了小有成就的女老板,即便如此,我也从不会高于市场价收取代课代写费用,她总是会多付小费请我喝奶茶,感谢我帮她修学分,其实我也很感谢她,在做李苗的“替身”的日子里,我相当于进修了另一门专业,这何尝不是莫大的收获。

    打开手机,看看回去的路上有没有什么能顺带接的业务。

    临近放五一假,大家都想早些回家,错开回家的高峰期,以免在车站浪费很长时间排队取票,为了能提前回家,不少人会选择请代课帮自己上假期前的最后几节课。所以这个时候代课的市场就会很火爆,价格也会由20元/节涨到25元/节,并且处于供不应求的紧缺状态。

    下楼的时候,一个网名叫“欧,洋气”的人给我发了私信。

    “你好,请问你可以帮忙代课嘛QAQ”

    然后发来了一个很可爱的猫的表情包。

    看来,生意来了。我早就做好五一假期靠代课小赚一笔的准备了,没想到这离放假还有三天,就有第一单生意了。

    我回她:“可以的,请问是什么时候的课?”接代课之前要保证和自己的课没有冲突。否则放弃自己的课去帮别人上课,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嗷,是周五的最后一节大课QWQ”

    然后又跟了一个猫眨巴大眼睛的表情包。看来这个“欧,洋气”是一个很少女的同学呢。

    周五是五一小长假前的最后一天,我查了查自己当天的课表,我那天只有一节大课,也就是说我有三节大课的空余时间可以代课,回家的火车票钱赚回来咯。

    我回她:“没问题,麻烦你把姓名班级学号上课地点发给我吧。”

    代课最基本的业务能力就是要熟知自己的“临时身份”,当上课老师点名的时候能及时举手,当巡查老师问起的时候要从容不屑的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你的教室里出现了一个脸生的同学怯怯地问你“这是xxx班吗?”或者“这堂课是xxx课吗?”不用迟疑,这个人九成是代课。

    对方很迅速的回了一串信息,我这才知道这个“欧,洋气”原来叫欧阳琦,是和我同届的外贸1班的姑娘,需要代的这节课是三个班一起在大教室上的那种公选课。

    在所有的代课课程里,这一类是最简单最轻松的,因为它是公选课,上课的人多,不容易被发现,点起名来也太费时间,所以这种课只需要老老实实滥竽充数就可以了,还可以玩玩手机什么的;相反,专业性越强的课越难代,因为人少,往往只有一个班,老师也脸熟大部分,风险很大。

    不过对于我这种老油条来说,即便是听不懂,我装也能装的比本班的学生听得更认真。

    不一会儿,我就把自己周五那天的“行程”接满了,甚至还接到了两节周四的课,果然“只要胆子大,天天都放假”啊。群里铺天盖地找代课的消息还在不停地刷新,有一个雇主想找一个男代课,价格出到40元/大节还是没有人接。在代课市场里,男代课经常有价难求,因为这是一所师范院校,男生本来就极其稀少,而且男生们往往拉不下脸面挣这些跑腿充数的钱。更何况这个雇主是体育学院的,想找一个合适的“替身”就更难了——性别且不说,身高就很容易穿帮。

    最后那个雇主都快要急出声了,加价到50元/节还是没有人接,这时候我都后悔自己没多长个15cm,如果自己身高够,我铁定女扮男装接下这单。

    可惜了。

    刚出3栋,就看见诸散坐在广场上,出神地看着广场上人来人往。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背影,因为他穿的是那次我口水沾过的那件衣服。

    “诸散!”我叫了一声,他没有反应,仍两眼空洞地看着人流过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人流、喧闹、我的叫喊声,都不在他的世界里。

    “诸散!”我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左肩,然后站在他的右手边。

    他对我的这个小恶作剧兴趣不大,只是先看了看左边,没人,然后又向右边,发现是我之后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是你啊。”

    “怎么了,不开心啊。”我在他旁边的长椅,背向他坐下。

    “猫儿,”他声音黯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是受害人,你会怎么做?”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想过。”

    其实,上次和花四一起经历差点被捡尸之后,我后怕了很久,如果那次我没有带艾滋病药,如果那次诸散没有领悟到暗号,如果那捡尸汉真的得手了,我该怎么做。

    “我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想,如果是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留下证据。”

    他别过脸,看着我。

    “如果找得到机会,我会留下录音的证据;如果已经被得手,那我会去医院取样检查,留下证据。”我看着他,语气平淡地告诉他。

    这的确是我深思熟虑后,想到的最妥帖的办法。

    “噗,”他愁苦的面容突然轻笑一声,“你怎么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疯狂洗刷自己,恨不得搓掉几层皮?”

    我会吗?也会吧,想起那夜那捡尸汉猥琐油腻的样子,如果真被那样的人破了贞洁,那将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恶心和厌恶,恶心他,也恶心自己。

    “会的。但是,”我低头,“如果我懦弱了,坏人会更加猖狂,我不甘心。”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猫儿。”

    “我三天没洗头了。”我我提醒他。

    “咦——”他的表情从宠溺转成嫌弃,手立马从我的头上抽走,还顺带在我身上揩了一把,“你是个女孩子!”

    我对他的反应特别满意,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根本不像诸散。

    “不过,真遇到事,录音作为证据的说服力其实很低。最有说服力的,其实是录下视频。”我拍拍他的肩,“以后我遇到什么事,你先帮我录视频,这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可惜的是,多数时候都会因为事发突然,根本就没有时间反应这些。”

    “是啊,”他的神情一瞬间又恢复了死寂,“没有时间了。”

    我抓住他的手臂:“什么没有时间了?”

    “六月份,他们……就要毕业了……”他垂着头,声音哽咽。

    我算了算时间,然后心里一惊。那些混蛋确实是今年六月中旬就要毕业了,如果他们毕业了,那……那桩案子更加会不了了之。

    “前几天,阿幸的妈妈来学校哭过闹过,说要见校级领导,要个说法。”诸散苦笑道,“人都不在了,才想起来要说法,为什么不早点呢?”

    “那她,要到了吗?”我问他。

    他无奈地摇摇头:“一个无钱无势的老百姓,能要到什么说法?那些人本来就不是平凡子弟,领导左一个会右一个会的推脱,哪里能见得到官?后来阿幸的妈妈去教育局拉白横幅,局里最后只答应暂停校长的职务,例行调查,再派新校长来暂时接替工作。可是,新校长也见首不见尾,处处打着马虎眼。”

    “你知道吗?”他猛地抓住我,情绪激动,“今天,今天我还看见那几个人在路上有说有笑的,完全不把这条人命当回事啊!”

    有一些感同身受,我被跟踪那次,担惊受怕地回到寝室,看见花四韩一在说笑的时候,我也是他这种心情。

    那是种怎样的心情呢?是冷,是恨,但是与诸散的恨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吧。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臂,问:“他们这时候不应该在实习吗?你怎么会在学校里见到他们?”

    “以他们的势力,弄到实习证明不算难事。”他若有所思,“听说新校长提出了取消大四清考的决策,可能在上任之后就会实行。”

    大四清考,是所有挂过科的大学生的最后一次补救机会,在大四的时候会有最后一次补考,这次补考再没有过的话,就不能被授予学位证和毕业证,没有学历证明,也就相当于大学白读了。听说为了保证毕业率,清考的题目会很简单,监考也会很松。

    “他们回学校,是因为挂科太多,所以回来上课准备清考的吗?”我问诸散。他们那样恶劣的人,应该不会乖乖上课吧?

    “我不知道,但是毕竟毕业证和学位证,不是普通权势可以随便弄到手的,不能挂科是硬底线。如果这次他们也暗箱操作了,那阿幸就……”一说到阿幸,他眼睛里最后的一丝光也熄灭了。

    我突然明白先前诸散说的“没有时间了”是指什么,如果这些混蛋顺利毕业离开了,那就更难有机会去惩治他们了。

    这个新校长一来就搞出取消清考这样大的阵仗,吓得他们乖乖回校学习,显然还是害怕自己拿不到毕业证的。新官上任的这把火,烧的可有点旺。

    “我说过,我会帮你。”诸散曾在关键时刻救我于水火,我总该要为他做些什么。

    他眼神里的光没有回来,只是自嘲似的笑了声:“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了,没有了。”

    “有的,我有办法。只是……”我心里确实有个计划,但不是个上上策。

    他猛地抬起头,获救似的看向我,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生机:“猫儿,你有办法?有什么办法!”

    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说是个办法,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他们几个的势力,说不定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无异于玉石俱焚。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轻声告诉我:“如果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真的会像韩琳所说的,永远活在内疚中。”

    我想起上次韩琳说的那些话,诸散是为了给我送伞,送我去医院,才错过了保护阿幸的机会,让他二次受伤。阿幸的死,虽说是那群混蛋直接造成的,但思想封建的阿幸妈妈、煽风点火的韩琳、甚至是诸散和我,谁都逃脱不了干系。

    天意弄人。

    我深呼吸了一口,把计划和盘托出:“既然那几个混蛋畏惧这新官上任的火,那我们就借助新校长上任的这三把火,烧到他们身上,把他们的遮羞布烧个精光。”

    “你的意思是……”

    “既然小人物太过人微言轻,那我们就趁新校长上任的大好关头,搞出一些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