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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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阁是扶风山庄中单辟出的一个层叠的深院,院中之人均属秦风管辖,除非特殊需要,墨阁之人一般都在院内活动,唯阁主马首是瞻。

    温牧云三人迈进墨阁院门的时候,就见是十数名板着脸的黑衣人里,只有一个穿着清淡的少年,嘻嘻哈哈的拉扯着秦风,更是显得他活泼,将一院的清冷之气都给搅了去。

    秦风一抬头看见来人,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温牧云,立马拉住了跳耍的元乐,嘱咐他道,“好好地,大夫来了。”

    元乐闻声去瞧,嘟囔着嘴摇头,“我又不病不痛,为什么要看大夫?!”

    多天与他相处,秦风也很快摸到了哄他的路数,伸手揽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好生问说,“昨天不是说吃东西牙疼?现在还疼不了?”

    少年叩了叩齿,咔咔咬了两声,捂着一边脸说,“好像是有点。”

    秦风点点头,“那还说不看大夫,过两日叫虫子把你牙都啃光。”说着拽着元乐,把他推到了温牧云的面前。

    温牧云将药箱置于一旁石桌上,看元乐别别扭扭的走过来,一脸的不情不愿,想自己也是二十有七了,这少年也就是弟弟一般的年纪,脸上棱角未成,尚带着未褪的稚气。

    听秦兮朝信里所说,这师兄弟二人均是钱满门中的人,唐无暝他不甚清楚,只交代了这个少年行的是杀人越货的歹事。

    元乐坐着石凳,伸出腕子搭在递过来的脉枕上,听了秦风的话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

    温牧云一边三指并行搭脉取息,一边打量着手底下的这个少年。

    元乐的手心里有着薄茧,身子虽然还未长开,但是腰板挺的很直,指下脉道气劲有力,不薄不亢。

    一想到他还是个半大孩子,手上就已经沾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心里也有些发堵,对他心生可怜。

    唐无暝一直站在秦兮朝的背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夫行医,他想凑近却不敢,因元乐总对他抱着无名的敌意。

    温牧云取过脉,又瞧过舌,不禁“咦”了一声,最后上上下下的都给他检查了一遍,连脑袋都抱着摸了一圈,连按了几处穴位,问元乐疼不疼,元乐也只是茫然的摇头。

    大夫抱臂思索了一会,脸色沉出了一片阴影。全场人都跟着凝住了气息,好似元乐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

    晃尔,未及有人开口询问,温牧云挽着笑将桌上的脉枕狠丢进了药箱,回头质问秦兮朝,“秦庄主,温某千里赶来赴约,你耍我呢?”

    秦兮朝不解,唐无暝更是疑惑。

    元乐也眨巴眨巴眼,抬头望着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暴怒的大夫。

    “怎的,可是不好治?”秦兮朝问。

    温牧云呵呵一笑,顿然点头说,“好治,特别好治,你叫他每天三次吃过饭后都用盐水漱漱口,甜的酸的都少吃,入夜以后更是不要再乱吃东西。”

    一个一个的吐字,“不日即可痊愈。”

    “这么简单?”唐无暝插嘴,但是怎么听这病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遂问道,“这是什么病?”

    大夫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背起了药箱,狠咬着字,“蛀、牙!”

    “……”

    唐无暝不死心,“别……别的呢?”抬手敲敲自己的太阳穴,“这儿呢,正常吗?”

    温牧云皱眉看着他,那眼神就是说“你才脑子不正常”,看的唐无暝心里又是一虚,“他很健康,又常年习武,就算是冬天把他丢湖里都不一定能冻着。说他有病,我看是你们有病!”

    “怎么可能!”唐无暝急切一声,跑到元乐身边查看。元乐吓得就地一跳,利索地打了他一下躲回了秦风的身后。

    手上瞬时被打出了一个红印,唐无暝回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大夫。

    秦兮朝挽过他的手,置于唇下冷吹了几口,也对温牧云说,“牧云,你再仔细瞧瞧,他怎么能无缘无故的就把自己师兄给忘了?”

    别看着大夫虽然年轻,但是出身医药世家,从认字起就开始背诵医家圣典、习阅百家医经,自眼下也已是行医十数载,对自己的医术甚有信心,更不可能连元乐那点小病都会瞧错。

    且不说,元乐真的是没什么毛病。

    温牧云无法,只好说道,“兮朝告诉我,他受过刺激也挨过打,但我并未从他脉象上看出有什么不妥。但若你们非要坚持他有失忆之症,我也可以暂且以此症疗之,但是效果如何我是不能保证的。”

    元乐听着,也知道这是在说自己,抬头拉了拉秦风的衣裳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回事。秦风冲他一笑,轻声道,“没事,你乖乖的。”

    温牧云走到元乐身边,半低下身子问他,“你叫什么?”

    元乐看了眼秦风的表情,顺着回答,“元乐。”

    “多大年纪?”

    “……十七。”

    “知道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麽?”

    元乐沉默了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拽着秦风衣袖的手又紧收了几分,低声道,“杀人……我……杀了好多人。”

    温牧云手指向了身后的唐无暝,“那你认得他吗?”

    少年点点头。

    “你怕他?”

    片刻静默,元乐还是点了点头。

    温牧云和声缓气的引导他,拉着元乐的手坐在石桌边上,像是兄弟间套套家长里短一样和谐,“那你告诉我,你怕他什么。”

    元乐悄悄看了眼唐无暝,想说又梗着不敢说。

    唐无暝见状,神色低暗了下去,低头跟秦兮朝道了句,“你守着吧,我出去走走,回头再告诉我。”

    秦兮朝知他在场不利,也没有拦他,倾在耳边嘱咐了两句,叫他早去早回。

    唐无暝在山庄里飘荡了一会,实在孤身无趣,于是回房取纸笔画了几张机关图纸,又掂量了下自己身上的银子,应该还足够打一把材质好些的轻弩机。

    出了山庄,他便直接去了琼州城内的铁匠铺。

    琼州城虽是临湖,气候比内陆爽快许多,可那铁匠铺里却是炉火常燃,叮当打击不歇,恰好那上了岁数的老铁匠还是个半聋的。

    唐无暝不方便靠近那炉台,在一片敲击声里扯着嗓子叫了许久,那人也没个反应。

    正愁着,一个年轻人从后头走出,“师父他耳朵不好使,你有什么需要?”

    唐无暝一想,这机关虽是自己改造过的,却也没什么复杂的,徒弟做也无碍,于是大方的将图纸递给那年轻徒弟,“我想照着这个打把武器。”

    青年闷头细看了一遍,他打过不少刀剑兵斧,而今的图纸上皆是以前从未见过的零件和形状,说是武器,拼合起来倒更像是什么机关玩具,就好似那鲁班锁和九连环。

    “您这……零件好打,可这拼装……”青年踌躇着。

    唐无暝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一边,“零件就行,回头我能自己装。这些钱够吗?”

    青年很实诚,掂了掂银锭点头说,“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剩下的帮我打几只短箭吧,一寸的短钉,三寸和十寸的弩`箭。要是还有闲余,就再弄个匕首。”唐无暝比划着,又跟他详细解释了图纸的数据,见他彻底听明白了才放心。

    约好了几日后来取,临走,忽然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们街上哪家卖胭脂水粉?”

    青年一愣,挠着后耳向右边一指,“集香坊,他们的胭脂种类最多最好闻。要是给心上人的,他们家有种樱粉红特别好看……”

    人都没介绍完,一眨眼唐无暝就从铺子里消失了。

    集香坊位于城街中最热闹的地方,白日里来往过客纷纷杂杂,因店里最新调制出了那浅色的樱粉胭脂,一时大卖,将临近两城的客源都给吸引了过来。

    唐无暝望着那店铺门旁两条垂下的红绸带,各种丫鬟姑娘牵手挽臂地进进出出,偶尔有打着折扇的瘦弱公子陪着媳妇儿,只有他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杵在门口。

    ——“本大夫从来不用胭脂水粉。”

    想起那时那大夫甩着袖子答的话,唐无暝犹豫了一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结果刚进了门,连柜台的边儿还没摸着,就被里头滔天的香气给熏了出来。别说能从这里头分辨什么特殊的味道了,就连正常呼吸都成问题啊。

    脂粉虽然香,可他无福消受。唐无暝奔出了店铺,迎着清风大呼了几口。

    一个身姿高挑的姑娘拎着刚买到手的胭脂盒,哼着似乎是西南的小调从唐无暝的身侧擦过。带着从脂粉铺里染上的香,直逼的他鼻腔发痒。

    一个喷嚏在鼻根里打着转就是憋着发不出来,唐无暝捂着口鼻,眯着眼睛去瞧那害他难受的罪魁祸首。

    便那一眼,别说喷嚏没打出来,便是憋的一口气都没空顺溜了,拔腿就追着那高个子的姑娘去。

    那姑娘个头很高,在人群里很是显眼,而且身材窈窕细长,只看后背便知她定然是个绝代的美人。

    可唐无暝这辈子最烦的就是美人,尤其是这种个子比他还高上半头,走路像是刮风一样快,神出鬼没抓不到尾巴的美人。

    唐无暝又拨又挤地从人群里穿过去,一双眼紧盯着那女子不放,生怕一眨眼又把人跟丢了。

    好你个“美人”,这回要是落在我的手里,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倒了天大的霉运!

    美人专挑人多的地方挤,七拐八绕地好几次都差些被晃花了眼,唐无暝瞪的眼都酸了,一直将人逼跟到临湖码头,实在是没了地方可去。

    那人停在码头上,低着头不晓得在做什么。

    唐无暝却不管,只知道这机会不能再等,脚下生风地扑了过去,一把转过美人的肩头,厉目喊了一声,“六月——”

    最后那个“雪”字滚在嘴边打了个转,最后静静地沉了湖底。

    “美人”咧嘴朝他眨着眼。

    他表情一抽——这嘴似腊肠、面若黄米、鼻似塌方、齿如地裂的姑娘根本就特么不是六月雪!

    唐无暝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