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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第五四回』白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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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o-->    明明只是追了王焕两铲子,萧孑一定要说芜姜挑战了他的底线。

    城墙根下冷清,汉子们都拣着避风处打盹儿,他却背靠着冷砖,非要把她揽在腿弯里,惩罚她与他独处一会儿。那鼻梁英挺,霸道的时候总将眼底掩出一抹郁柔,像对她多少怨念或深情似的,频频将人迷惑。

    芜姜想了想,最近每天晚上各睡各,除却半夜不小心钻进他怀里,被他沾去一点小便宜,似乎的确很久不和他亲昵了。反正这会儿周遭无人注意,便也不情不愿地任由他揽着。

    那胸膛温暖,倚在上面其实很舒服,她心里享受,但嘴上才不会告诉他。顶好看他吃闲醋吃到内伤才好呢。

    四面城墙都在翻修,他们修的这一面正对着西北向。此刻鹅毛大雪纷飞,放眼望去天际下一片苍茫,遥遥可看见对面玉门关巍峨的角楼,还有塞外绵延起伏的雪山。

    虽然距离隔得不远,但是要越过关卡却无比艰难。

    慕容烟把赵桧与贾高两具无头尸体寄给了梁皇,癸祝得知原委后当场吐了一口老血,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三千人马还看不住他萧孑一个小阎王,竟然还被他卷了棺木劫持美人逃走了。本来想叫慕容烟兄弟俩个赔,但因为夺棺现场在梁国境内,没理由叫人赔啊。

    癸祝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在宫中足足病了有半个多月,又丧心病狂地悬赏十万俩白银取萧孑的人头。说不管谁割了他脑袋,送过去就封赏,抓到小公主就换七座城。如今天下诸国到处都贴着画像,凡是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的过关卡,不管男女老少一律都要抹脸搜身,一定叫他两个寸步难行,插翅难飞。

    萧孑屈膝靠在墙根下,芜姜安静地倚着他,一手端着热面汤,一手被他蜷在唇边呵着气。看见他空远的眼神,不由问:“你在想什么?”

    萧孑低头啃了啃芜姜,勾唇道:“在想塞外的七百弟兄,这样大的雪天,不晓得正在哪里过年?”

    慕容烟兄弟倆到处追踪着二人的消息,大李他们不敢再放信鹰,张嵇也不知道最后死没死,一切音讯全无。他虽淡笑,眉宇间却难掩愁容,为着肩负一众旧部的舍命跟随。

    芜姜的眉间也浮着愁容:“我也在想我的母妃,不晓得现在落在了哪里。我每次一想起她,就觉得她很可怜。”

    母妃十六岁随了父皇,十七岁生下芜姜,然后世界里就只剩下芜姜与父皇两个人。忽然有一天父皇去了,她甚至都没有勇气把芜姜抚养长大,一娓白绫就也跟着去了。去了却不得好,尸身凭白落在奸人手里糟蹋了恁多年。芜姜有时候想想,觉得母妃的命运真是悲凄极了。女人果然不能太过分爱一个男人,爱多了连自己都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把自己伤了。

    “你可看见她后来的模样吗?她当年走的时候才与你一样大。”芜姜有些惆怅,一边问一边幽幽地恨了萧孑一眼。

    个别扭的小妞,说她母妃,怎么无端又牵累起他来?

    萧孑揉揉芜姜削短了的乌发,哪里猜透她心中弯绕。少女娇-软的豚儿抵着少腹轻蠕,温热挠人,他这会儿想疼她个不行,便不敢再惹她,没敢告诉她癸祝把她母妃涂脂抹粉的一幕。只是好言宽抚道:“出发前在棺木里见过一眼,衣带整洁,妆容素净,除却脸有些苍白,还和当年一样漂亮……是想她了嚒?只要尸身不在慕容与癸祝手上,她都能好好的,你不用太过焦心。”

    想起屠宫之夜母妃被追兵围拢,蹲下来抱紧自己时的极美容颜,芜姜的嘴角有些酸,用力摇摇头道:“也没多想。我早就已经习惯没她的日子了,只是想快点儿让她安葬而已。我生命中所有太过依赖的,倘若忽然没有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就很平静了。”

    她说着,把萧孑幽幽地瞥了一眼,见面汤喝了有一半,便递回去叫他也喝。城主吝啬,砌墙的才给喝面汤,运土的只给喝热水。他每次总不喝,总把一整碗塞给她,你看他清削的脸庞都瘦了。

    芜姜说:“你爱喝不喝,可不要以为我在对你好,我只是怕你吃不够,没力气带我出关。白拿你一万倆银票也使不出去,这笔买卖真亏本儿。早知道当时不逼你送棺,说不准现在我母妃早就葬好了。我在梁宫里混一年,慕容煜就会带我私奔,也用不着跟着你这样颠簸浪迹。”

    那小嘴儿念叨叨,真个是记仇,话里话外总不忘数落他的旧账。

    萧孑微窘地扯了扯嘴角,凝着芜姜瘦下去的小脸蛋,莫名有些不是滋味……生来名声太恶,还从没有哪个女人肯对自己这样不离不弃。

    便把碗放置一旁,压低嗓音抵在她的耳畔道:“而我生命中,所有去了又回来的,我都会倍加珍惜。花芜姜,你认真看着我,真的和他‘好’过么?”

    一想起慕容煜那张苍白而绝美的颜,还有旷谷下的那一番话,他便满心里醋意泛滥。然而她却偏偏拧着,每一回都不肯与他解释。

    二人的唇线贴得只有一线之隔,呼吸都在冷气中碰撞。她一双濯濯的眸瞳凝着他看,忽而眼帘颤了一颤,果然又是这么应他:“嗯,慕容煜他至少从来不骗我,这点你和他没法儿比。”

    声音小极了,却把他的心一瞬抓挠到要死。萧孑忍不住阖起凤眸,薄唇蓦地将芜姜一覆:“可恶,说好了重新给我一次机会,就不能对我更好一点吗?”

    那言语未尽,早已把她的小嘴儿细细啃磨。从前可坏,什么也不懂,一吃她就咬她,咬得她可疼。现在晓得了缠绵,每次钳着她的小丁香,忽而慢品忽而霸道,像是意犹未尽,缱绻不舍分离,让人骨头里又酸又软。

    “嗯……那你以后可还气我吗?”芜姜被欺负得难受,忍不住伸手环住萧孑的颈。

    这会儿周遭冷清,他们的头上用油布遮挡着风雪,并没有人晓得在做甚么,看见了也还以为兄弟俩正午休。他忽而便激烈起来,经年握剑的大掌隔开她衣缕,探进了她的腰谷。炽热呼吸抵在她的耳畔道:“气你做甚么?如今光剩下你气我。听着,下次要么全蹲,要站就给老子站直了,可不许半蹲着……让人看见了想从背后顶你。”

    “……无赖,你脑子里整天想些什么啊!”芜姜才刚想问缘由,但听他最后一句,气得就要捶打。

    “别动!”那小豚儿隔着衣裳在人腰腹扭拧,简直要人的命,萧孑兀地抓过芜姜的手放去那里。

    芜姜只觉一瞬变化,这才晓得他原来已经嚣张得不成样。连忙从他的桎梏下挣出来:“别闹,大白天被人看见要死的。”

    萧孑却不肯,复低头亲她,央求道:“好媳妇儿,身家都给你了,今晚上帮我一次?这样久了,再不给一次,今后你想要它也废了!”

    那嗓音磁性喑哑,俊颜上亦晕开一缕淡淡的红,他每次一求她弄那个就有些脸红,许是因着夸张的尺忖带给她的艰难而愧窘……但也有可能是装的。这会儿打扮得甚萧条,旁人辨不出他原本形象,然而那棱角清削、凤眸明亮,认真看却依旧是那俊逸的颜。都那么落魄了也还是叫人看不够。哎,真是说不出来有多讨厌。

    芜姜咬着小嘴唇,挣扎开束缚站起来:“谁是你媳妇儿了,废就废了,我才不稀罕。我还要再想想。”

    想想,想想就是还有余地。萧孑不着痕迹地扯开嘴角,趁芜姜没站稳,忽而便将她摁到了脊背上。

    落雪纷飞,他一道颀长身影背着个少年好生醒目。旁人路过了看见,纷纷好笑道:“貂云,你咋把个小幺弟当成媳妇儿疼!”

    他隽颜微窘,偏叫芜姜听见:“欠她的,还不清。”

    可不是欠她的嚒。芜姜便得意,小嘴儿暗暗匍下来,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大口。

    那水眸儿秋波潋滟,勾人心动不能,他便晓得她今晚一定是肯了。隔了这样多天,不信她不想他。小妞虽然每次一开始都挺尸,然而真正弄她的时候,可比甚么时候都要娇顺。

    心中有了盼望,便觉光阴甚慢,歇工后特地迟迟带她去领了两桶冲澡的热水。

    每逢佳节倍思亲,那离乡背井的滋味更是越发难言。三大缸酒水忽而便被一众汉子瓜分完毕,喝多了睡不着,一个个躺床上聊着从前在中原时的韵事,怎生得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萧孑与芜姜头上。

    黑熊吭哧着,说天底下最傻的傻蛋就是那征虏大将军,为着一个小妞弃了功名,白替梁皇打下半片江山,临了还要被满天下追杀。

    嘁,一说这话就晓得没尝过那滋味的美妙。王焕不屑,咋舌道:“你个黑婆子懂得甚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越是枭雄越是如此。听说那小公主美貌冠绝天下,梁皇只看了一眼,便将把玩八年的燕姬弃了。现下那小公主对他死心塌地,两个人孤男寡女逍遥浪迹,没准这会儿正做尽多少快活,用得着你操心!”一边说着,想到另嫁他人的小师妹,又满心里都是惆怅。

    “噋——”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呢,黑熊已经呼噜打得震天响了。

    芜姜和萧孑窝在最墙角的褥子里,偷偷摸摸干坏事。才冲过水的身子微微凉,他的手把她的束胸轻轻勾解开,若有似无地捻着,听见这话,凤眸里便噙了坏笑。那精致薄唇启开,偏将她的荭荭欺负。把芜姜痛得蹙起眉头,小脸蛋红得不行了。他却不允她叫出声,大手将她牵去那里,蓦地将她瑈软的身子一臂箍紧起来。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的笑骂声渐渐被震天的呼噜覆盖,黑熊伟大的背影把墙角的动静遮挡,并无谁人听见那暗角里一处轻微的乱。忽然他难受得不行,猛将她的肩膀摁进了被褥,“唔——”芜姜的声音顷刻湮没在荒芜之中。

    小梨儿都酸麻了,气得打他,拧他:“说好了没有这样的。”

    他却满心满眼里都是宠溺,勾着嘴角耍赖:“有说过嚒?我怎么不记得。那你出去,我给你擦擦。”

    这会儿深更半夜,芜姜不肯出,他却掀她被子非要她出,奇奇怪怪,芜姜只好随着他出去。

    一路被他拉着往偏僻处走,问他干嘛,又不语。拐角暗影里忽然倾身将她一抵,嘶哑着嗓音道:“就想再和你来一次!”说完就捻着她的小嘴儿亲,说今日前一刻无他,后一刻有他,叫她猜猜今天是甚么日子?

    “大年初一子时初刻……难怪叫‘孑’,连生辰也这般孤寡。”芜姜小脸蛋羞羞的,被萧孑清劲的身躯笼罩在阴影里,细长的一条儿。那束缚了数日的胸脯忽而得了释放,隔着衣裳在暗夜下翘婷婷,勾引人情思浅荡。

    嗯。他目光熠熠,捧着她的脸说:“用我爹的话就是萧家的忌日,阖府上下包括我娘都因为我的出生而消寂了。他总是很伤心,这一天从来没有人陪过我。你是头一个温暖了我的女人!”说着把芜姜的双臂箍去自己腰间,蓦地倾覆下薄-唇激烈地吻她。

    那气息炙烫,芜姜被堵得呼吸不能,却像有毒,叫她舍不得放。少女初沾了红尘情-欢,只觉一切都那般青涩美妙,其实她多么着迷他的味道。便只是用力地垫着脚尖,试图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笨拙些,免得什么时候又被他事后取笑。

    “窸窣——”忽而不远处似有袍摆拂动,两个人顿地滞住。正欲要去查看,却听见前方走来声音,似乎是监工,边走便抱怨:“他妈的,大年三十晚上还要拉死尸,真晦气!”

    “哪天能不拉?满地堡里头都是硫磺冒出来的毒气,谁能撑太久?等着吧,元宵一过这群傻帽都得死,到时候有的咱们抬。保不准哥几个没拉几具尸体也要翘腿了。”

    “听说在等赭先生的最后一批粮,等粮仓满了,就开始玩真的了。嘿,为着一个妹子,咱城主这辈子也是够了……”

    “可不是,都死了嚜,再惦记还有什么用?守着个傻儿子过了半生,换我早就另娶了。”

    最后那两句暧昧,二人嗤嗤笑着,逐渐走远。

    芜姜和萧孑紧贴着,眼睛瞪着眼睛,等动静过去,终于长吁一口气:“都是你,叫你别出来不肯听,也不晓得刚才是谁,这下要死了。”

    “衣裳没脱,谁也没叫谁名字,怕甚么?顶多就是老子把兄弟当成小媳妇儿疼!”他揽她,嘴上戏谑宽抚着,眉宇却微蹙:“在地堡里偷制火药,还屯粮,看来是要造反。得尽快赶在封城前出关,否则不知又要耗到什么时候。”

    芜姜听了不由凝起眉头:“真卑鄙,叫人白干活不给钱,竟然还要灭口。那我们怎么办?可要告诉其余人嚒?”

    若是猜得没错,那赭先生应是西塞第一大粮商赭青山,也不知此人是否就是吕老伯说的女婿。

    萧孑揉着芜姜的小手:“暂时先别出声,等我这二日混进城里探探消息。”寒夜冷风袭人,怕她在外头呆久了着凉,便牵着她回去了。

    窝棚里大伙儿睡得鼾声大响,并无谁人注意这一对起夜的兄弟。他袍摆拂风掠过,忽而睇见木怀春的褥子垂落一角,隐隐有雪花化开的湿痕,便微蹙了蹙眉,并不说话。

    ……*……*……

    “吭、吭——”大年初一的早上也不让人歇。

    监工连连打着哈欠,挥舞着绳鞭催促:“一个个都他妈给老子快点,云霄节前赶完工,大家伙就可以分到钱回家——”

    嘁。木怀春一边剁着泥浆,一边眯眼淡笑着。萧孑看见,故意往他的脑门扔了块砖头。

    “噗通——”

    他果然防患,侧头躲了一躲,跳起来道:“喂,出手这么狠,我招你惹你了!”

    这小子吴越口音,皮肤也泛着日晒的麦芽色,贯日里能说会道,只与小妞靠近乎。萧孑对他可没好脾气,目中杀气凛冽,龇牙道:“听到了甚么,不该说甚么,想活命的,最好给老子把嘴闭严实点!”

    木怀春想起凌晨看到的那一幕旖旎,他其实真心只是碰巧起夜,结果却叫他意外。这叫什么,叫踏破草鞋无觅处,他正不知去处呢。

    当下摸着头掩饰着窘迫,也不否认,兀自做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果然是传说中的那谁谁,真够狠……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只知阁下叫貂云,其余都是猜的。不过,你带她出城的时候最好把我也捎上。天下杀你的人这样多,你的旧部也被一网打尽,不觉得多几个人马于你更有好处么?我不白干,他日你替我报了家仇便是。”

    江南木家世代精通周易,知天文识地理,擅观星布阵且神机妙算,因为得罪了奸宦而被满门抄斩,听说只余六公子一人下落不明。看来这应是那逃亡的小子无异。

    萧孑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多你一个是累赘,多一群是助力。你懂他们几个的意思?”

    但木怀春赖定萧孑了,一个手段狠绝却又绕不开儿女情长的主儿,必定不是真无情无义。他话音方落,木怀春便捡起方才的砖头,对准某一处墙隙一掷。

    “喀、喀——轰——”

    监工正在底下,只觉脑门被甚么一砸,抬头一看,一面新修好的矮墙竟然徐徐塌下来半边。气得大骂:“这他妈谁砌的垃圾,下来给老子把砖头全吃了!”

    并无人应答,周遭汉子们手上的动作慢下来,虎虎地瞪着眼睛都不说话。

    那监工找不出作俑者,气得指着一旁的徐英与黑熊就打:“你、你,一群流民!今晚回去收拾喽,明早就给老子去地堡里干活,不然一厘的工钱都甭想拿到!”

    “咳、咳咳咳——”徐英咳嗽不止,与徐虎兄弟二个把拳头攥得咯咯响。

    其实不过是角度受力问题,修墙时用了点心思罢。木怀春对着萧孑耸耸肩——喏,好像也不止在下一个。

    ……

    暗夜下油灯袅袅,几个主事的爷儿围坐成一处。徐虎磨着匕首,徐英低声咳嗽,黑熊抠着耳孔絮絮叨叨:“杀千刀的白显万,真他娘的阴险!原还想着撑死干到完工拿倆钱,竟然一文钱没拿到,命都在人家案板上摆着了!貂云,你当真确定没听错?”

    “昨儿夜里带舍弟起夜,碰巧听到个大概。当时在场的也不止在下一个,你问问木怀春?”萧孑睇了木怀春一眼,见小子又在偷看芜姜,凤眸中便镀上冷光,掷了颗石子把他魂魄拽回来。

    “他妈的,这关内到处不让人活,干脆闯出玉门拉个山寨做土匪算!明儿的地堡我替我兄弟去,黑熊你跟着照应……让老子白出力气,老子就炸他整座墙!”徐虎把匕首在破桌上一插,瞪着虎虎的眼睛骂。

    王焕便也看破红尘般的接茬道:“爱的女人都嫁了,走就走吧,算老子一个!”

    “臭不要脸你活该。”但他话音才落,便被芜姜忿忿然驳了一句。那天老腰差点被她一铲子铲断,他这会儿看见她都心悸。但她哥哥看得紧,他又算计不了她,当下很是忧伤地瞥过眼神。

    芜姜不理他,只问大伙儿道:“我能做些什么?都是爷们,也算我一个。”

    木怀春隔开人群看向芜姜,她的声音脆亮,十四五岁的个儿清岧岧的,平素行事也像个真小子一般利落。他好奇她小黑脸蛋下的清与媚,还有昨夜像猫儿一样奇怪的低低嘤咛……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儿,竟然能叫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征虏大将君为她欺君叛国。

    他凝着她娇娇的小嘴儿,眼神里便有些说不清的情愫。被萧孑暗掷了一颗石头,连忙又讪讪地敛回心神。

    用棍子在地上划着路线道:“地堡西面五百米有个马场,白显万父子二人嗜马如命,里头的马都是良马。马场旁边是个大粮仓,粮食是从赭青山手里买的,准备作为守城须用。去地堡干活的兄弟得想办法弄出一些火药,当夜先派人放火把粮仓烧了,那白显万势必派兵过去救急,到时便可趁乱挟持他儿子出关。但那白显万把儿子护得万般仔细,想将这个筹码拿到手可不容易……那傻子轻易听不懂人话,也从不单独与人玩耍。”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芜姜一眼。

    好像很难的样子,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芜姜便咬着嘴角应道:“我且试试看。”

    小妞,非要挑衅自己么?萧孑可不愿叫这小辣椒再和谁人勾搭,把芜姜的身子箍进怀里:“胡子都没长全,你算什么爷们?哪儿也不许去,哥哥去哪你随哪。”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到芜姜的身上了。

    十三四岁,男生女相又机灵,没有人比这小子更合适。见萧孑舍不得,黑熊便睇着芜姜像颗小樱桃的嘴儿,卯着他的厚嘴唇道:“要哄那傻儿子,不就只有你兄弟咯?老子为着拿炸药,都宁可去地堡里头干活,你可不能私心太重。”

    芜姜的小嘴儿第二天便肿了,黑熊的嘴也肿了,但他肿得像两根肠子,他是因为吃了野地里捡回来的死猪肿的。芜姜便对人说自己偷吃了他的一块,然后就也肿了。

    这会儿大家都看过来,她若不去,今后萧孑可不好树立威信。芜姜便有心在他面前长一口气:“说了我去就我去。”

    大清早城墙下雾气迷蒙,芜姜在扫地,扫好了装进推车里,推出城门倒掉。

    那门中央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着一身锦衣华服,容貌白皙秀雅,看起来干干净净。只目光呆愕,频频问身边管家:“城墙修好后,我姑姑是不是就能回来不走了?”

    管家答他:“回公子,娥妃娘娘已去西天,回不来也走不了了。”

    “胡说,等城墙修好,我姑姑就能回来不走了。”少年又自顾自的重复。

    城主白显万从他身边过去,气得一巴掌煽他脸上:“个白痴,你姑姑被那狗皇帝的婆娘们弄死了,城墙修好也关不住她!”一边打骂,把少年的脑瓜煽得像个葫芦,一边又抹着眼泪叫他命根子。

    代城老城主一辈子只得一儿一女,儿子叫白显万,女儿叫娥苏。十二年前老城主把娥苏嫁给皇帝做了妃子后,白显万便一直带着五岁的傻儿子单过,一辈子也不曾娶过亲。那娥苏娘娘三年回一趟城,每年回城傻儿子便在城墙根下等姑姑。今岁回不来了,据说在宫中无子嗣,死得不明不白。

    这些年白显万把个傻儿子当成宝,忽而高兴了又惯又宠,忽而想不通了又打骂虐待。还不许儿子和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说这全天下都是恶人,怕世间污浊将儿子干净的心灵染坏。

    那巴掌煽得用力,少年被打得摇头晃脑,却依旧眼目呆愕,并无半分异动。芜姜在旁边看得都不忍心。

    忽然他身子一晃,差点儿被煽倒在地上。白显万这才觉得打够了,便嘁嘁恸哭着从他肩旁擦过去,走了。

    “咕噜——”少年手上一只蹴鞠寂寞地滚落下来。

    滚到了芜姜的脚边,芜姜脚一勾,将它踢了回去。

    还从来没有人敢接他的球,他表情略微生动了一些。又悄悄趁管家不备,试探地踢到了芜姜的脚边。

    芜姜又勾回去给他。

    他这才抬起头来,见是个古灵精怪一样的脏小子,不由隔着冷风,怯怯地问她:“你叫什么?你从哪里来?”

    “我叫梧桐。在这里运土的,修好了城门便去接你姑姑回来。”芜姜随口扯了个名字:“你呢?”

    他听她说话声音甚好听,又认识他的姑姑,便也不计较她的脏了,忍不住弯起眉眼一笑:“白鳍。”

    只有见到姑姑的时候他才记起来世间还有一种表情叫作“笑”。

    似乎怕芜姜听不清,又加重了语气道:“我叫公子白鳍。是鳍,不是白痴的痴。”<!--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