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章 :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主神崛起全职法师异界直播间点满力量的我绝不会无用武之地最强男神(网游)精灵王的王妃鬼剑[火影]完全攻略卡卡西[综]大神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想罢,卫若兰展开轻功,其速不逊骏马,及至到了铁网山,避开御林军,悄无声息地回到山庙,闻得黛玉今日为父母所做之法事已毕,草草地换了衣裳,用过一顿百苦大师特意留给他的一顿斋饭,方去大殿跪经。

    跪经,顾名思义,和尚做法事时,香客虔诚跪拜。

    百苦大师瞅了卫若兰一眼,察觉他眉梢眼角的戾气较之昨日更甚,心中一叹,闭上眼睛继续念经,其他和尚亦如给林如海夫妇做法事一般,一丝不苟。

    一个时辰后,法事完,跪经结束。

    “檀越昨夜不曾回庙,可曾如意?”将卫若兰请置房中,百苦大师眸中闪烁着些许了然。

    卫若兰盘腿坐在蒲团上,抬眼看着百苦大师,大师清瘦的面容上,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慈悲之意,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清透,不染半分红尘之埃,那些刚刚得知的真相和涌现的怨恨,他没办法告诉舅父,恐再生周折,但面对百苦大师,他不知不觉地倾诉而出。

    百苦大师难掩胸中震惊之色,亦为逝去的人命哀悼,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檀越的父母以骨血生养檀越,便是缘起,檀越未见生母之面,不得生父之爱,令檀越起出继之心,解除父子之分,便是缘灭。红尘之中缘起缘灭,原是寻常,苦思因由只会让自己陷入魔障。檀越既知陈年往事,又难掩胸中戾气,可是起了报复之心?”

    说到这里,百苦大师面露不赞同的神色。

    卫若兰摇头,道:“不曾,小子虽有恨意,却不愿变成父亲那样的人。况且小子仅是知晓根由,却无母死之真相,焉能起弑父之心?”

    要是真为了报母仇而弑父,他成什么人了?他对亡母的情分恐怕还不如对祖父和舅父的情分深厚,毕竟他从未见过亡母,但是比起父亲,则要深厚得多,母亲的十月怀胎之苦一朝分娩之亡,其中蕴含的母子之情,皆非父亲所能比。

    百苦大师点了点头,神色舒缓,道:“檀越有此想法,老衲深感欣慰。恨之一字过于沉重血腥,可背负,却不可令其迷了心。红菱之死,因不在檀越之母,在于檀越之父,在于檀越之祖父母,在于红菱自己,然而无辜如檀越之母和檀越偏偏承受了最终的果,那么檀越之父一干人都欠了檀越母子二人,这就是他们的罪孽,终有一日是要还的。”

    卫若兰垂头凝思,心中却不觉得他们终将有一日会吃苦果,若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大行其道,又哪里来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说法?

    “这么说,小子寻求出继之道,亦非小子之过?”父母不提出继二字,他自行起意,只为了不受父亲之束缚,已是犯了世人所认定的孝道。若是世人知晓他想出继,只怕会有无数酸儒群起而攻之,或是讽刺、或是训斥、或是痛骂自己之不孝。

    百苦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先前已经说了,缘起缘灭,檀越与檀越之父父子之缘已尽已灭,勉强下去都无好处,檀越提出自然无过,不用忌讳他人之说法。”

    得人支持,虽只百苦大师一人,但也足够卫若兰愈加坚定了。

    出继,他无过。

    既下定决心,卫若兰当即付诸行动。

    趁着秋围尚未开始,自己仍处于跪经祈福期间,卫若兰入夜之后便换上墨色衣衫,离庙下山,利用绝妙的轻功登上城墙,避开守门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卫伯府。

    卫家的曾祖建功立业,得封为王,和开国之初的东南西北四郡王不相上下,但却未入四王八公之列,其后依次降等袭爵,如今四王中仅北静王水溶犹袭王爵,其他三个王府的爵位都已经不是郡王了。卫若兰之祖父乃是一等保国公,身上亦有功勋,到卫父时,却是连降数级,为三等伯,甚至连爵位封号都无,遂冠以姓氏,人称卫伯,在保龄侯史鼐之下。

    卫若兰的住所在卫母大院的前面,他没进自己的住所,而是借助黑暗栖身于祖母院中正房屋顶和耳房屋顶之间,缩成小小的一团,便是打灯也只瞧见影影绰绰的影子,只当是树影。

    他等了约莫片刻,正房东间的灯光熄灭,他便知祖母已然安歇,却是将睡未睡之际。

    怕吓着祖母,卫若兰不敢再等,利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将声音凝成一线,缓缓送到祖母耳中:“母亲!母亲!”为了让出继顺利进行,卫若兰压住心头的羞愧之意,遂假扮二叔,口呼祖母为母亲,好让事情起因更加名正言顺。

    卫若兰刻意改变了嗓音,他虽然没听过二叔的声音,但他这一缕声音飘飘忽忽,起起伏伏,仿佛带着森森鬼气,很容易让人忽略嗓音,只听其意。

    卫母此时果然是将睡未睡之际,迷糊中猛地听到有人叫自己为母亲,她略略清醒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并非长子和三子的声音,不由得睁大眼睛,急忙翻身坐起,令人掌灯,问房内服侍的丫鬟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丫鬟回道:“万籁俱寂,哪有什么声音?老太太怎么了?”

    卫母只觉得奇怪,既无声音,如何自己能听到有人唤自己母亲?正要开口再问丫鬟,忽然又听到一阵仿佛风吹即散的声音:“母亲,母亲!儿成不孝,未能承欢于父母膝下,地府森严,亦未能入梦,今借长侄若兰虔诚祈福之功,得以开地府一隙,前来拜会母亲。”

    “成儿?”卫母脱口而出,左顾右盼,不见人影。

    听她口呼已逝的二老爷之名,丫鬟金珠急忙问道:“老太太,怎么了?”焦急之下,复叫醒外间仆从,瞬息之间,房内亮如白昼。

    卫母未曾回答丫鬟的问题,专注于耳内听到的内容:“母亲,是儿子,儿子好容易才有机会前来与母亲相见,请母亲莫惊动他人,引来鬼差押儿子归去。”

    卫母听了,见仆从们好像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不然早就吓疯了,她急忙点头,却不敢说话,挥手叫丫鬟通通退下,又令关门,房内只余一盏油灯,轻声道:“成儿,是你吗?是你吗?你来找娘了吗?你在哪里,娘怎么看不到你?”

    “母亲,儿已化作魂魄一缕,无法显现于阳间,此时正在母亲窗外,给母亲磕头。”

    卫母急忙下床,打开窗户,此时正值九月之初,弦月淡淡,星子点点,只有夜色如墨,除了院中刚刚退出去的丫鬟仆妇,哪有日思夜念的身影?

    尽职尽责的丫鬟听到开窗之声,忙道:“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都退下,各去安歇,我就想清清静静地看看夜色。”卫母怕惊走次子的魂魄,挥手叫院中所有丫鬟仆妇通通回房,见她们都离得远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方压低声音道:“成儿莫怕,人都叫我赶走了,你就在窗外?有什么话想跟娘说,娘都听着。”

    卫若兰心中一酸,唯有他自幼长于祖父母身边,方知祖父母对二叔的思念之情。

    压下心中因利用二叔而起的羞愧,卫若兰道:“母亲,儿在地府已见过父亲了,父亲有华室可居、锦衣可穿、玉食可用,每逢子孙之祭都得金银瓜果若干,一干鬼差无不恭敬,日子过得甚是自在。儿无子孙,虽有兄弟侄儿之祭,却无子孙之香火可食,便得金银亦多难到手,不得不依父亲之荫度日,此次亦用父亲之金银开路,方得以回到阳间。”

    卫母满眼是泪,泣不成声:“我苦命的儿啊!”

    子孙香火何等要紧,卫母焉能不知?今听卫若兰假借二叔之名所说之语,这位老夫人顿时心如刀绞,只恨未能在次子亡故后过继一子以承继香火。

    “母亲莫哭,儿见母亲之泪,亦心如刀割。引母亲如此,是儿不孝。”卫若兰依旧用飘飘忽忽的声音,继续说道:“儿见侄儿若兰虔诚祈福,孝感动天,甚羡长兄之福,若得如此后嗣,儿在九泉之下必定欣喜若狂,大呼后继有人。”

    卫母一怔,问道:“儿啊,你见过若兰了?”

    “儿得若兰之诚心方有机会出了地府之门,临行前得长嫂之托,探望若兰,可巧儿出现在阳间之地便是若兰所在之庙,故叔侄二人已见过一面,他却不知儿在他身畔。”卫若兰急忙描补,然后又道:“母亲,父嫂在地府一切安好,只是挂念母亲和若兰。时间快到了,儿跟云氏尚有一面之缘,儿该去了,若有机缘,儿定当再来给母亲请安。”

    说完,卫若兰再无声音发出,亦不看祖母之泣,飞身离开。

    云氏便是卫二叔定亲后未曾进门的妻子,出家后法名妙真,居住于玉虚观隔壁的小小道观,身边亦有丫鬟婆子服侍。卫母感念她因子出家,常接她进府,卫若兰曾见过她多次。

    卫若兰如法炮制,先倾诉卫二叔对她的感激之情,然后说身处地府之苦,最后又云想要有子嗣承继等等,最后以真气化剑,砍下妙真窗外一枝白菊,控制那枝白菊飘飘悠悠地落在窗台之上。卫若兰记得老家将说过,二叔很懂得讨好未婚妻,常常采花灌水插瓶,假借母亲之名送到岳母家中,其中妙真最喜欢的莫过于傲霜之菊,乃因她的名字便是云秋菊。

    妙真抚着窗台上出现的白菊,忽而泪如雨下。

    做完一切,卫若兰带着一颗愧疚之心离开,暗暗立下誓言,出继之后定要好好孝顺祖母和二婶,以还今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