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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鹊桥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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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赏花宴后,又过了几日,大房也依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来。

    也不知是赵氏沉得住气,还是季家更胜一筹,意秾犹记得当日宴请之后,季夫人走时满面笑容,如今竟再没有进一步进展了。

    到了第五日,户部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今上派了户部一行共十二人前往大梁西疆,督办商贸之事。官家办事,事事讲究排场,更何况此次还是在西戎面前,大梁的气派要立得起来,自不可能真的就只有这十二人前往,不说仆从,单底下的大使副使就哄哄泱泱去了不少。沈珩之很轻松就将沈洵塞入其中,跟着官家队伍一起走,自然比独自行路要安全得多,沈洵也不必跟着他们一路赶到梁戎边界,待到了山西就自去铺子上就是了。

    意秾听闻这一安排时,先愣了一下,她原先是预备着在送沈洵时,不论用什么手段,撒娇放赖也好,让沈洵不从西京门走,换另外任一条路就都遇不上尹之燕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计划显然是行不通,沈洵既要与官家同行,就不可能单单自己换条路走,不说别人,沈珩之就绝不能同意。

    意秾这一早晨心绪都不佳,待换好了出门的衣裙,外头竟然又下起了雨,濛濛洒洒,如同细丝剪不断,丝丝相续。

    凌氏原本就不大赞同让意秾到西京门送沈洵,况且沈洵是跟户部的人一起走,凌氏很放心,倒是意秾出去这一趟,她才是放心不下。

    见意秾垂着脑袋,就劝道:“若是天气好,你去送一送你大哥,娘也不反对,但是这雨眼瞧着越下越大,万一淋着了,再像前段时日似的得场风寒,你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意秾见凌氏都开始放狠话了,这就明显的是不想让她去,意秾只得扑到凌氏怀里,翁声道:“不瞒娘说,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姑娘总想攀缠着大哥,我不放心,得跟着去,替大哥看着点儿。”

    凌氏闻言一个没绷住,噗地一笑,道:“就你心思多,这回我给你大哥备了……”说到这儿突然就顿住了,她原是想说给沈洵备了两个丫头跟着伺候,但是这话怎么能对意秾说。低头又见意秾两眼亮晶晶的等着听下文,她就故意板了脸道:“罢,罢,你非要出去看新鲜就去罢。只一件,必须好生坐在马车里头,车帘子也不许掀。”

    意秾自然乖乖点头。

    凌氏又道:“把那件大红羽缎银鼠里子的鹤氅也穿上。”

    意秾见丹鹭果然将那件冬天穿的鹤氅捧了出来,不由得撇嘴,“这都快四月份了,穿这个,我怕被捂出毛儿来。”

    凌氏瞪眼道:“不穿最好!不穿不许去!”

    意秾不得不认命的穿上了,这回倒好了,她走路都背着人,这个时节穿冬日里的衣裳,哪怕这件衣裳值一万两银子,她也觉得丢人啊。

    好不容易挨到过了垂花门,上了马车,把帘子一放,她立刻就将鹤氅脱了,唤彤鱼道:“快给我倒盏凉茶来,热死了!”

    彤鱼笑嘻嘻的将茶奉上来,还说风凉话,“夫人这是心疼姑娘呢,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

    丹鹭就在一旁抿嘴儿笑。

    意秾这两个大丫头是凌氏亲自挑的,都是沉稳有余,就彤鱼还能说笑两句。

    意秾就笑道:“那我也疼你一回,就将这鹤氅给你穿吧。”

    彤鱼自然不敢,意秾又要给丹鹭,主仆三人嘻嘻闹闹,待出了府门,就听外头有人故意咳了一声。

    意秾立时就住了声,她大哥最能说教,凡于礼不合之事自己从来不做,也不许别人做。意秾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偏偏自遇到尹之燕后,他大哥可是什么违礼之事都做了。只是意秾一直想不通,最后沈珩之病重之时,尹之燕命人送来五两银子一事,沈洵究竟知不知情?

    也正是这件事,彻底击垮了沈珩之。他一生虽不得父母疼爱,但是妻子爱重,儿女孝敬,被今上钦点状元,仕途亦是顺遂,最后竟得长媳命个下人接济来五两银子,这简直比直接打他的脸还让他难以接受。意秾还记得当时小厮将银子送来,说是大奶奶让他送来的时候,沈珩之强撑着端坐,目光冷冽,等那个小厮一走,他顿时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尹之燕帮助沈意秐害死她时,她对尹之燕的恨,都没有那一刻多。

    因为意秾是特意来送沈洵的,故而沈洵暂坐在了沈府为意秾备的马车上。沈府马车阔大,为了方便,又在车厢中挂了帷幔,沈洵便坐在了帷幔的外侧。

    一路上意秾都注意听着外面动静,因为今日下雨,所以行人并不多,或许就能避过了尹之燕也说不定。

    她心底这个念头才起,就听驾车的僕役喝道:“小心!”然后马车便猛地震动了一下,就稳稳停住了。

    对面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姑娘!”接着就听不少人七手八脚的慌忙下了马车。

    意秾镇定的吩咐彤鱼一句话,便捂着肚子,几乎全身都蜷在了一起。

    彤鱼虽然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她立刻就下马车,冲到正要往对面马车查看情况的沈洵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沈洵的腿,哭道:“大公子,快救救姑娘罢!救救姑娘罢!”

    她也不说何事,翻来覆去就只这两句话,雨水浇在她脸上,也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沈洵大惊,立刻就回到沈府的马车上,看到意秾一张小脸煞白,他手都哆嗦了,顿时就急了,留下他身边的两个小厮处理与对面马车相撞之事,便惊慌的命僕役驾车赶回沈府。

    回到披芳院,凌氏差点儿没把沈洵骂个半死,一时又抱住意秾,哭得稀里哗啦。

    尚大夫替意秾诊脉,左手诊完诊右手,见他这副沉重模样,把凌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尚大夫又郑重其事的掀开幔帐看了看意秾的面色,这才下结论道:“五姑娘胸中郁结,思绪难解,长此以往,只怕要时常生病了。还是该多在外走动,于身体才有益处。”

    连方子也不必开。

    凌氏这才回过神来,虽说是没事,好歹也算虚惊一场,立刻命人去熬血燕,要给意秾补身子。

    沈洵听了尚大夫之言,这才长吁口气。

    山西之事耽误不得,先给意秾赔了不是,就忙着赶去西京门了。

    凌氏缓过劲儿来,才觉出不对来,“你捂肚子做什么?”

    意秾见凌氏柳眉一挑,这是要发作的前兆,忙虚弱的道:“马车猛地停下时,肚子撞到一旁的小杌子上了。”

    凌氏心疼得不行,少不得又骂她一回。

    无论如何,这一回是避过了尹之燕。

    沈意秐与季恒定亲之事却再没有任何动静了,大房近来消停的很,其实沈意秐已经不算小了,她今年十五岁,通常姑娘家定亲之后,娘家还要再留一两年,到出嫁时十六七岁,年纪正好。但若是十五岁还没定亲,就略显得晚了。

    虽然也有几家对赵氏表达了求娶的意愿,但赵氏都只装作听不懂,或者直接摆冷脸拒绝了。

    意秾笑了笑,从前世沈意秐的表现来看,她迟迟不肯定亲,是因为放不下季恒,看来这一世,她依然有此执念。

    待到了四月初二,是成国公府三房老爷嫡八子的满月宴,若认真论起来,沈家跟季家上一辈儿还有姻亲关系,况且以季家如今之势,沈家自是要前往庆贺的。

    意秾穿戴好了,就跟凌氏一起去荣福堂,给沈老夫人请过安后,定国公府备好马车,前往成国公府。

    其实只是三房八子的满月宴,像沈老夫人这样的长辈是不必亲自前往的,两房儿子儿媳都去,就已经十分体面了,但是沈老夫人自一开始就摆出势必赶赴的姿态,旁人连劝上一句不都能。

    沈老夫人今日的穿戴也并不寻常,她穿了件绛紫银线织锦团纹褙子,头上戴了一条绿松石的抹额,那条抹额并不是现在的新式样,显得有些老旧,与她平日里喜戴的不同。她自踏入成国公府的大门开始,就紧绷着一张脸,从鼻翼到唇角有两道极深的纹路,看着极是狠戾。

    她身边伺候的仆妇连大气儿也不敢出,都低着头,恨不能自己就是个透明人。

    到了成国公府先要去福寿堂拜见季老夫人,福寿堂这三个字还是开国之初太-祖皇帝赐下的。

    太-祖皇帝是个地道的泥腿子出身,略识得几个斗大的字,当年第一代成国公随王伴驾,打下这大梁的江山,家里却是丝毫也顾虑不上,敌方血洗承安镇时,成国公夫人独自抱着一双儿女硬生生的冲了出去,当她追上大梁的军队时,已经连续三天滴水未进了。

    太-祖皇帝曾说过,这天下他最佩服的女子就是成国公夫人。

    如今成国公府也是大梁唯一一个传继五世而未降爵的国公府。

    福寿堂这个名字虽俗了些,但重在意头好。

    意秾跟着沈意秐一起给季老夫人请安,季老夫人坐在上首笑道:“虽则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好歹也算是表亲,既遇上了,就给持之也见个礼罢。”

    意秾闻言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季恒,持之是季恒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