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姑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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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怀远静静听着妻子的话，心中的念头亦随之转了又转。【..】潜意识间已有七八分赞同了妻子的说法，可仍有几分迟疑，他犹豫着道：“但张大人这边……张大人与我虽无甚深交情，可素日与我亦算融洽，此次他托官媒前来提亲，若直接回了，恐怕有伤两家和气。”
苗夫人只等他这一句，轻轻一笑道：“老爷，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正想问老爷呢，还记得张家三公子张淮么？”
柯怀远听她这么一问，倒真挑起了一抹记忆，颔首道：“张淮，自然是记得。五年前在李丞相的寿宴上，难为张公子小小年纪，即席便在众人面前双手书写一幅贺寿的对联，李丞相赞叹之余，又出了一个生僻艰涩的上联来考他，他不过思索了三步的工夫，便对出了贯通呼应堪称绝妙的下联，在场人士无不对其才称赞有加，李丞相还赠了他‘凤凰于飞’这四字。张大人一家在那次可真是挣足了脸面。”
苗夫人含笑道：“张公子如今已是翰林院修撰，听孟夫人提起，再过一段时日，恐怕有望擢升为正六品内阁侍读，当真是应了李丞相那‘凤凰于飞’之贵言。老爷，只单论这一点，张家这门亲，咱们也是非结不可啊。”
柯怀远心念一动，有点明白了妻子的用意，“你是说，让柔姐儿……”
“老爷心思澄明，也如妾身一样，心系儿女的终身之福。”苗夫人心下已有十足的把握，笑意更浓，“张公子和柔丫头年纪相差不远，且柔丫头平日里也爱读诗书，比那寻常的闺阁女子更多几分见识，想必与张公子会是意趣相投。虽则孟夫人此次属意的是芷丫头，可若我带了柔丫头到孟夫人跟前去，再细细与孟夫人道明缘由，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想来孟夫人也会喜欢柔丫头的。”
柯怀远心有所感地轻轻点头，道：“倘若这两门亲事都成了，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苗夫人笑道：“何止是双喜？芷丫头这一门亲，为老爷解决的是天大的麻烦；柔丫头那一门亲，是为咱们家招来乘龙快婿，无论怎么算，都是福喜盈门！”
柯怀远亦舒展了眉头，绽出了笑颜，道：“那两个丫头的亲事就有劳夫人费心打点了。”
苗夫人笑意盈然，殷殷道：“老爷只管放心，此一次，我必定会不遗余力。”
*********
柯府中喜事连连，先是韦家千金嫁进了长房，后而是二房迎娶马家千金。二房办喜事当日，西府中的隆重奢华比之当日安大爷与韦氏成亲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再者马家亦是极重体面的，唐姨娘又是头次嫁女，更是事事做足，半点也不肯落后于他人，为马灵语所置办的一应嫁妆、出阁的规矩均依着嫡女的礼数来准备。陶夫人甚为看重这门亲事，更是多加了几分郑重，如此一来，二房山二爷的成亲礼益显得比长房的大爷和三爷都要风光体面。
成亲礼足足进行了一整日，接连下来几日又是一对新人拜祠堂、见长辈及三朝回门等诸般俗礼，直到五天后，马灵语方得以抽空到容迎初和柯菱芷处一聚姐妹姑嫂之谊。
马灵语初为新妇，身着一袭葵色彩绣花鸟纹大袖衫子，一条烟水红牡丹齐胸褶裙，头挽百合髻，面上薄施脂粉，显得面若春花般俏丽，又在往日的灵动中添了几分娴雅的气韵，益发显出了新嫁遂愿的喜气。
此时三人正在柯菱芷的恰春苑内边品花茶边闲话家常，容迎初笑吟吟地道：“灵语你就别犯难了，唤我姐姐还是称我嫂子不过都是一句称呼而已，你爱怎么叫便怎么叫。”
马灵语托着腮帮子，嘟哝着道：“我心里想叫你姐姐，可这论辈份论规矩，我又该唤你大嫂，如果单叫你做姐姐，这府里的人指不定又有胡乱编派我们的不是了。”
容迎初忍俊不禁道：“你这小脑袋瓜还在琢磨着这事儿，真真难为你了！要么这样可好，咱们二人私下里，你便唤我姐姐，若是当着旁人，你才唤我大嫂？”
马灵语笑逐颜开道：“这法子使得！姐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容迎初笑着，转首看向柯菱芷，却见小姑子面上虽是带笑，但却仍掩不住其眸内的寂寂落寞，心中不由微有疑惑，转念又想到，柯菱芷比马灵语还要年长一岁，可如今马灵语已嫁得好归宿，眼见如此之喜气盎然，柯菱芷难免要吃心，不由亦替其感到戚然。
她伸手轻轻握住小姑子的手，道：“咱们不管姐妹也好，姑嫂也好，日后也就是一家人了。咱们三人在一处，我和灵语都是芷儿的嫂嫂，自然都要疼着芷儿。”她看着柯菱芷的眼睛，道，“你有什么事，只管来跟我俩说，就不用事事只放在自己心里去了。”
马灵语连连点头道：“过去芷儿受过多少委屈我是知道的，可如今我也是这府里的媳妇了，我是断断不能容他们再轻贱芷儿的，有我和姐姐在呢，芷儿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然而柯菱芷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话有半点开怀，只是暗暗地感觉无奈，但面上唯得强颜欢笑：“多谢两位嫂子的关心，有你们的这份情谊，我于愿足矣，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了，只怅怅然地望着两位心系于自己的人，有苦难言。
容迎初注视着她，已然感觉到她潜藏于心的强烈不安，不由也为之泛起了几许担忧，正欲追问的当儿，却听外头传来问兰的敬呼声：“见过三奶奶，三奶奶安好！”
三人听闻声响，知道是戚如南来了，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来，这时问兰已经挑起了帘子，戚如南自门外走进，一看到她们三人，满面堆笑道：“原来两位嫂子都在，这敢情好，白便宜我了，倒省了我再多跑两趟呢！”
姑嫂妯娌四人分别见过了礼后，容迎初知道柯菱芷意绪不好，便代为开口问道：“三弟妹过来寻芷儿可是有要事？怎的又说要找我和灵语呢？莫不是与我们都有干系？”
戚如南笑道：“正是与你们都有干系。是这么一回事，不知嫂子们可曾听说过江南的一位精于花卉并草字刺绣的绣娘名唤平三娘子的？听闻她不仅擅于仿照名家古画的花鸟，更能对照花草实物用各式丝线绣出几可乱真的绣品来。你们想，若是能把这样一位独具绣艺的奇娘子请到咱们府里来，让府里这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们跟她学一学上乘的刺绣手艺，将来姑娘们若有那么几件拿得出手的绣品，对姑娘们只有好的，这是不是莫大的好事？”
她一番话说下来甚是殷切，只是柯菱芷由始至终均是垂眸静听，面上没有浮泛出一丝与此有关的波澜，似是全然无心于此。
容迎初早已察觉到小姑子的不妥，看她无心回应戚如南，遂笑着搭言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三弟妹如此说来，可是真把那位平三娘子请到府里来了？”
戚如南道：“大嫂聪慧！现下平三娘子已在府里，依娘的意思，是想这两日内便开始让姑娘们跟平三娘子学刺绣。原只说让姑娘们跟学，不过我想起大嫂您的刺绣手艺亦是上好的，平三娘子毕竟是师傅身份，我就想着要是有大嫂带着这几位姑娘一起学，平日里也可以多给姑娘们指点，岂不是更为妥当？”
容迎初才要答应，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带这些姑娘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娘可是知道弟妹的这个主意？”
戚如南微笑道：“大嫂放心，我已经跟娘说过了，她已经答应了。只是从此就要辛苦大嫂了。”
容迎初心念微微一动，面上只不动声色，又问戚如南道，“可是府里的四位姑娘都要跟学？”
戚如南看了一眼马灵语，稍稍犹豫后，方道，“芷姐儿、柔姐儿还有如姐儿三位姑娘自然是要学的，只不过婶娘的姗姐儿这边……听闻婶娘最近正为姗姐儿说亲，不知她可还得闲到东府来，此事我还要亲自前去问准婶娘。”
马灵语一心想跟容迎初和柯菱芷作伴，忙道：“事不宜迟，不如弟妹现下就和我一同到西府去问准娘罢？平三娘子绣工之精妙我过去也曾有所闻，能成为她的学绣弟子是我们的福气，不仅咱们姗姐儿要学，我也要学呢！弟妹跟我一起过去，我自会让娘答应下来的！”
容迎初掩唇而笑，对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就跟她去了罢！要是不先依了她，她指不定就要满地打滚了！”
马灵语噘起小嘴，摇着容迎初的手臂道：“我想跟你们一块，你还取笑我！”
戚如南笑着站起身道：“好，好，好！我的好二嫂，既然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到西府去罢！省得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平三娘子不愿收你这个学绣弟子了，你别说满地打滚，就是翻天打筋斗我也爱莫能助了！”
妯娌三人说着笑着，柯菱芷只是静默无声地坐在一旁，有点心不在焉。容迎初把马灵语和戚如南二人送出了门外后，又折返了回来，轻声问她道：“芷儿，可是身上觉得不好？怎的一直不说话？”
柯菱芷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淡淡道：“是，脑仁疼得厉害。大嫂你先回罢，我就不送了。”言罢，也不等容迎初说话，径自便走进了内堂。
容迎初知道她心里必是有极为忧心之事，可她既不愿吐露，亦不便强人所难。一时只得先行离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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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夫人只等他这一句，轻轻一笑道：“老爷，此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正想问老爷呢，还记得张家三公子张淮么？”
柯怀远听她这么一问，倒真挑起了一抹记忆，颔首道：“张淮，自然是记得。五年前在李丞相的寿宴上，难为张公子小小年纪，即席便在众人面前双手书写一幅贺寿的对联，李丞相赞叹之余，又出了一个生僻艰涩的上联来考他，他不过思索了三步的工夫，便对出了贯通呼应堪称绝妙的下联，在场人士无不对其才称赞有加，李丞相还赠了他‘凤凰于飞’这四字。张大人一家在那次可真是挣足了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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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夫人笑意盈然，殷殷道：“老爷只管放心，此一次，我必定会不遗余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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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南笑道：“正是与你们都有干系。是这么一回事，不知嫂子们可曾听说过江南的一位精于花卉并草字刺绣的绣娘名唤平三娘子的？听闻她不仅擅于仿照名家古画的花鸟，更能对照花草实物用各式丝线绣出几可乱真的绣品来。你们想，若是能把这样一位独具绣艺的奇娘子请到咱们府里来，让府里这几位未出阁的姑娘们跟她学一学上乘的刺绣手艺，将来姑娘们若有那么几件拿得出手的绣品，对姑娘们只有好的，这是不是莫大的好事？”
她一番话说下来甚是殷切，只是柯菱芷由始至终均是垂眸静听，面上没有浮泛出一丝与此有关的波澜，似是全然无心于此。
容迎初早已察觉到小姑子的不妥，看她无心回应戚如南，遂笑着搭言道：“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听三弟妹如此说来，可是真把那位平三娘子请到府里来了？”
戚如南道：“大嫂聪慧！现下平三娘子已在府里，依娘的意思，是想这两日内便开始让姑娘们跟平三娘子学刺绣。原只说让姑娘们跟学，不过我想起大嫂您的刺绣手艺亦是上好的，平三娘子毕竟是师傅身份，我就想着要是有大嫂带着这几位姑娘一起学，平日里也可以多给姑娘们指点，岂不是更为妥当？”
容迎初才要答应，迟疑了一下又道：“我带这些姑娘们不过是举手之劳，只不过……娘可是知道弟妹的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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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灵语一心想跟容迎初和柯菱芷作伴，忙道：“事不宜迟，不如弟妹现下就和我一同到西府去问准娘罢？平三娘子绣工之精妙我过去也曾有所闻，能成为她的学绣弟子是我们的福气，不仅咱们姗姐儿要学，我也要学呢！弟妹跟我一起过去，我自会让娘答应下来的！”
容迎初掩唇而笑，对戚如南道：“三弟妹这就跟她去了罢！要是不先依了她，她指不定就要满地打滚了！”
马灵语噘起小嘴，摇着容迎初的手臂道：“我想跟你们一块，你还取笑我！”
戚如南笑着站起身道：“好，好，好！我的好二嫂，既然事不宜迟，那咱们这就到西府去罢！省得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平三娘子不愿收你这个学绣弟子了，你别说满地打滚，就是翻天打筋斗我也爱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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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菱芷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淡淡道：“是，脑仁疼得厉害。大嫂你先回罢，我就不送了。”言罢，也不等容迎初说话，径自便走进了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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