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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6、池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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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那“仙鹤追日”巨帆展开后没过多久,祭天台上的雷声就停歇了。那种巨响忽然没了,莫叶才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已经被震得微微有嗡鸣的感觉。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起锚了!要起锚了!”

    莫叶闻声不禁疑惑:起锚?何以令人这么激动呢?这个念头才刚起来,她就听到祭天台上“雷”声终于再起,她一个没防备,不禁被震得肩膀一颤。

    但她已经明白了,起锚的意义,一定是不亚于扬帆的。而在此同时,她就看见所有看台上的人,不再是一味的扑在铁栅栏上激动的说话,或者无比兴奋地朝巨舰大喊狂叫,而是全都在伸手往怀里掏着什么。

    正当莫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时,趁着大家伙都在低头掏东西,没有再挤来挤去,站在隔了数人之外的叶诺诺终于发现了被挤到栅栏一角的莫叶。趁大家手头有事,都还比较安分,叶诺诺左转右扭,终于又与莫叶站到了一起。

    见自己终于不再落单,莫叶心里感到一丝欣喜,而见面后她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问叶诺诺,大家在掏什么。她记得买票的时候,叶诺诺没说还要另外准备什么啊?

    然而因为头顶上空传来的“雷”声太大,她说的话全给淹没了。

    但叶诺诺似乎会口语,只看莫叶动了动嘴形,她立即转身,把身边丫鬟小玉刚刚从袖囊里掏出的一把东西抓了一撮过来,摁在莫叶手里。

    莫叶微微一愣,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神情。以为叶诺诺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但她很快心起了一个念头,目色一亮,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叶诺诺很快会了意,随即凑近到莫叶耳边,但还是把嗓音扯得很高,解释道:“‘推船’游戏!等会儿船开的时候。投北夜星。有掉到船上的,等船回航时,可以得赏钱!”

    叶诺诺说话语速很快。解释得也很简略,莫叶听了个一知半解,叶诺诺就说不下去了,因为看台上的所有人都已经或在怀里、或在袖里掏出了叶诺诺解释话语提到的“北夜星”。做好了抛投的准备,嘈杂与推挤。比之前更为激烈。

    并且,这一轮的拥挤比起之前,有了一个较为明显的偏向。

    起初大家只是尽可能的往铁栅栏那边挤,目的是为了找个好一点的观景角度。但有的人挤不过别的人,也便罢了,心劲儿松了。也就安分站在后方,不再参加推挤游戏了。

    然而在第三波“雷”声鸣奏开始时。观景站台上,连那些挤得一头汗,已经不想挤了的人,居然又再次攒起力气往前面“冲刺”起来!

    原来放脚都嫌地方不够的观景站台上,在观众后方,居然还空出了一条窄如路径的空地!

    但莫叶只要听到一个关键词,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看台上的百姓会忽然变得更为积极热情了。刚才大家都急着掏“北夜星”那会儿,那片刻的安静只像是暴风雨前的顷刻宁静,而后再想想这种因果关系,不禁令莫叶咂舌。

    莫叶再垂目看向叶诺诺刚才塞在自己手心里的事物,就见那是一叠折纸。不需要拆解,就可以看出它的折法很简单,用三条长形纸条串拼而成,呈现一个三角窝陷,而三角的每一段都有一只长翼延伸出来。

    莫叶默然疑惑了一声:难道这纸片做成的东西,就是“北夜星”?

    叶诺诺看见了莫叶眼中的疑惑。在她看来,莫叶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有许多不理解的地方,也属正常,对此她也都会不吝介绍。但站台上实在太吵了,自己想解释什么,声音怕也是还没传出去,就被四周的杂音给冲散了。

    略一琢磨,叶诺诺扯了一下莫叶的衣袖,待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叶诺诺就从她手中拈了一支“北夜星”,在她眼前晃了一下,然后朝海上凌空抛出。

    海上轻风不断,那有着三条纸翼的“北夜星”折纸斜斜飘出观景站台后,自然而然的快速旋转起来。三条纸翼由此产生循环交替的虚影,使那折纸变成了一个三角整体。

    并且它虽然是死物,无法像鸟儿那样主动振翅飞翔,但却也没有向下坠落,竟是随着风力一阵强一阵弱的节奏,慢慢越飘越高。直到飘出了老远,被一个急转的风漩打翻了平衡,终于斜刺入海中,就此消失。

    莫叶终于明白过来,眼中现出新奇神情。

    但站在近处的小玉这时却大喊起来,声音之高,令人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竟也能听得清楚字音。

    “不多啦!大小姐……不多啦!”

    叶诺诺侧身抬手,向小玉伸出小指头,微微勾了勾。虽然莫叶看不到这时叶诺诺脸上的表情,但仍可以从她那个手势看出,她对小玉现出轻蔑意味。

    然后叶诺诺又转过头来,对着莫叶用夸张的口型无声说了五个字:“投上船有赏!”

    诺诺妹妹年岁虽弱,但说话还是挺会抓重点的嘛!

    莫叶微微一笑,然后双眸微睁,显出认真严肃的表情,伸手向叶诺诺高举大拇指——一个“好”字,双重意思。

    巨舰的前后左右,一共有二十二只重逾千金的巨锚沉潜下海床,上端由粗铁链牵连在船上。此时众人就见巨舰临近海岸这边的九只锚锥、以及舰尾的两只锚锥都被极粗的铁链缓缓从水底拉扯上来,但船头那边的两只锚锥却没有动静。

    因为船身一边失去了抓地力,而船上的帆已经含饱了劲风,有此来自上方的推力,与船头未起锚所生的两股抓地力对抗起来,渐渐使整艘巨舰开始有了轻微的倾斜。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观景台上的欢呼雀跃声随着巨舰的倾斜。也稍微弱了几分。莫叶可以听出,离自己最近的那部分人群之中,有些许唏嘘声传出,那是一种并不高亢、但能让人敏感觉察到的情绪之音。

    而在过了片刻后,眼前巨舰的整体位置偏移,令大家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之前稍起的猜测疑惑声自然也消失了。再度换为阵阵喝彩。

    巨舰。开始转身。

    祭天台上的轰隆“雷”声却停了下来。

    而观景站台上的所有人,都开始了“推船游戏”。

    这个游戏里“推船”二字的意思,是不可以从力量的角度去理解的。而要从精神角度去感受。

    这样的巨舰,不是人力可以推动的,事实上,包括桅杆微调整。舵杆扭转方向,涡旋形排列组合的桨叶……一切需要巨力才能启动。并且在航行过程中,常需要恒久力保持船行速度的动力来源,都是由最早那几批登船的马匹拉动船身内嵌的巨大齿轮来供应。

    每艘巨舰上专职船员虽逾百计,然而对于蛮力工作岗位而言。人力没有覆盖全部。

    但是,那轻飘飘可以由海风送出很远的“北夜星”,可以把此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希望为商舰起航出一份力的愿望带到。

    ——在盛会结束后。莫叶才有机会仔细问了叶诺诺,得知这种折纸的寓意。代表了一种星辰。

    这种星辰,每天都会在夜幕降临时出现在北面天空。它不会像其它星辰那样似有闪烁的现象;它几乎是除了月亮之外,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它从不会移动丝毫位置,得以给许多走夜路的人指引方向;它亦是海运舰队的祥瑞,在没有任何方向参照物的大海上,它如忠诚伴侣,永远位于去时舰队的左边、回时舰队的右边。

    莫叶看着五彩缤纷的“北夜星”从观景站台上飘出,皆是向着上空飞旋。她想将其想象为落花,但这些寄托着普通人祝福的纸片,虽然体现出的颜色近乎有花瓣的美,但丝毫没有落花的颓势,因为它们不是脱手即下坠,而是乘风直上,宛如有了生命灵魂。

    在这样细碎的绚烂中,巨舰渐渐完全转过了首尾。在它“转身”的时候,有片刻功夫,船舰高挺的两端有一端是离海岸较为接近的,而在船身转动的同时,浸入水下的那部分船体搅起巨大海浪,有一部分拍击到岸上,拍落了一些飞得稍低一点的北夜星,但仍是有些许北夜星凭着轻薄纸张做的身躯,擦过水花浪尖,飘到了船上。

    看台上,有人欢呼起来!

    那些飞过浪花的北夜星已经分不出是谁抛的了,但只要有一个人开始欢呼,很快就会有许多其他人的声音在响应。

    莫叶终于真正激动起来。

    观景站台上的人们,每人只是抛出了那么小的一片纸,却瞬间即组成了‘星’之海洋。大家在今天同汇于一处,组成这般人海,只每人发出一声呼吼,即盖过了海浪拍岸声,连祭天台上那轰鸣的“雷”声也似乎受迫逊色——这样的群众行动,皆来自南昭这个国度。

    至少在此瞬间,南昭百姓已经忘却了身份、家世、精神上的困扰、生活上的压力……所有的人,都只是一个佩戴了南昭勋章的国民,成为这个丝丝紧扣的大团体中同等的一员!

    而自己,亦是南昭国民!

    无须言语指引,无须利益驱使,这种由本心而生共鸣的感觉,最能让人血流加速,直欲挥汗振臂高呼!

    莫叶一激动,手就越握越紧,待所有船舰都陆续转身,离开初时停靠的港岸,缓缓而平稳地驶向大海远界,莫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北夜星”竟是一枚也未抛出!

    然而正当她准备扬手补抛几只时,她忽然感觉四周人群里,那种激昂的氛围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生了颓势。

    莫叶稍稍定神,就看见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定在一个方向。她疑惑着朝这个方向看去,就看到因为所有商舰都已离开而显得格外空旷的海港,还停有一艘巨舰。观其帆旗,应该与先走一步的那一队船舰属于一路。

    莫叶不禁也愣住了神。

    观景台上,之前那种类似助威的欢呼声逐渐低了下去,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漫了上来。内容不同的议论声音混杂在一起,又没有谁人敢独个大嗓门,所以这种由低沉耳语构成的说话声便犹如群蝇嗡鸣,虽不清亮却能震耳。

    既然听不清楚别人在讨论分析什么,莫叶便只有用自己的眼去看,试图看出问题的原因。

    目光凝了凝,看向那艘商舰,她就见高于船身的挺立船头,聚拢了十数人,看他们的衣着,应该都是船员。船头驻足了十几个人,另外还有几个船员已经顺着一条索道滑下,潜入水下,不知道要做什么。

    “好像出问题了。”

    叶诺诺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莫叶偏头看向紧挨着自己站立,也正凝神看向那艘商舰的叶诺诺,迟疑着道:“你看出了什么?”

    叶诺诺迟疑着道:“这片海港是几年前就建成了的,投入使用已有多年,水深测探已来回过几次,从未有触礁事故发生。另外,应该也不会出现船体漏水的问题。这十几艘大商船,虽然有几艘是去年新增的,但已经成功航运过两次,而且每年维护的时间是使用时间的数倍。在此前提下若出问题,不止是皇帝那边要罚,负责建造这批船舰的人自己都该羞愧自戕了。”

    莫叶闻言嘶嘶倒吸了一口气,心中仍然存疑,但她没有再开口问什么。她觉得叶诺诺能了解的,恐怕也仅是如此了。

    过了片刻后,潜下水去的那几个船员陆续钻出水面,攀着索道回到船上。浑身湿透的潜水船员与船上等候的船员快速交谈了几句,然后就有一名船员大步走向桅杆,在桅杆下方站定,朝守在桅杆上端观测台里的那名船员比划了几个手势。

    观测台上的船员也早就看见了职务在夹板上的船员潜水的行为,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提前警惕起来。

    接到下方传来的口令,上头那船员也还了一个手势,然后就一矮身,待他再站起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面不太大的三角形黑色旗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