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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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单位上受领导器重的表现之一就是——你有太多机会团结在领导周围。他吃饭应酬叫着你、出门办事带着你、甚至加班工作也忘不了你!

    对此,钟蕾深有体会。

    裘海涛的行政秘书曾经在洗手间里对同伴发牢骚:“哈佛回来的博士,咱们公司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处处显得她能干,裘总就差在新闻联播里宣布她是他的法嗣了。现在他出门,秘书、助理一个不带,就让她跟着。我看啊,有她在,咱们都可以回家了。”

    正说着,钟蕾一冲马桶,打开厕所的隔断门面无表情走了出去来,两个姑娘低头红脸,一时间不知是走是留,钟蕾站在镜前洗了手,继续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好的公司里注定隐藏着好的争斗;以至于说八竿子打不着的秘书也凑上来,要怪也怪裘海涛错把弟子当成秘书使唤,害她受累不说,还让别人误产生职业危机感。原本她留学的贷款在公司申请就是史无前例,毕业之后一下又成为了裘海涛的亲传弟子,更加惹人注目。

    周围什么说法都有,裙带关系、小三情妇,如果不是两人年龄差距实在短了些,估计钟蕾就要被说成裘海涛的私生女。

    可惜钟律师嘴里的那把利剑,却并不擅长在公司内部战场上发挥威力——按照钟蕾的说法,跟坐你隔壁办公室的姑娘骂架根本创造不出什么经济或是社会效益;更何况她原本也没有要跟一个秘书竞争上岗的意图。

    到了临下班的时候在洗手间又遇到,后者已经冥思苦想了一整天怎么把自己得罪了的红人给笼络回来,于是笑得熟络而夸张,“下班要不要去逛街?百盛周年庆狂打折。”

    话没说完,手机响了。裘海涛在电话那头吩咐他秘书:“通知钟蕾加班,六点钟准时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么?”兢兢业业的秘书满心期待;却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你把我办公室a1号文件柜腾出来,以后交给她使用。另外2-5号文件柜钥匙给她多配一把,有什么要找的我直接让她去拿。”刚刚还想发扬同事友爱精神却惨遭再一次被夺大权的秘书受到沉重打击,撇着嘴走出了洗手间,感觉自己再也不会爱了。

    七点整,钟蕾和裘海涛来到盛齐广场的时候正是七点整。对于这个座落于柏塘市最高端商务区的著名广场,即便像钟蕾这种白拿了一张柏塘市身份证的孤陋寡闻之士来说也是如雷贯耳。这座在城里绝对排名前十的广场连地带四周的几座建筑物全部隶属于一个集团——齐氏。

    于是即便是君度这种对客户有着绝对选择权的权威律师事务所,其负责人竟然要破例主动到当事人的地盘来谈案件的怪事,在此时也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终于两个人在一名男助理的带领下来到主楼二十八层的董事长办公室,敲门前裘海涛特意整了整领带。推门而入,一间足够二十人办公却只由一人占领的办公室映入眼帘,而最抢人视线的,却是坐在沙发正首的一个男人。

    这个人,只是坐在那里也不用说话,便已将这整个场景的奢侈气派比了下去。他的年纪已是不轻,鬓角边有些头发已带了些自然的白意,然而非但不显苍老,反倒觉得这人老练睿智且有气势!写满精厉与算计的眼睛一眼便能望到你神经紧绷。

    硬生生忽略他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这男人倒生了一副不错的五官,眉浓得难化、眼灿如星辰,薄薄的眼皮更显得清明而多情。若不是他的眼神太过犀利、害人压抑,真可称得上是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钟蕾出自礼貌微微一笑,投在她脸上的那双眼睛却仍是冷静的审视,殊无笑意,即使是出于敷衍或是礼仪都不打算施予一般的清冷——他只生活在他的世界里作着主宰!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立场!这种感觉实在有些熟悉,她立在原地,不知为什么,忽然就联想到一个人。

    “这位是我的助手钟蕾,”裘海涛在弓腰握手之后立直了身体,示意钟蕾走近,“钟蕾,这位是本次案件的委托人,齐氏集团董事长齐盛尧——齐先生。”

    这宗刑事案件的主角,是齐盛尧董事长一对龙凤胎子女中的一个——他的儿子齐少聪。就在这一天的上午,嘉源大酒店的一间高级套房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死者为一妙龄女子,经尸检警方怀疑该女子死亡原因与过量服用谜幻药有关,而当晚与该女子入住酒店并于第二天凌晨时行色惶惶离开的人,正是齐少聪。

    辩护工作相当棘手,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对齐少聪不利。据酒店前台回忆,二人入住时都还处于神志清醒的状态,也就是说那过量的谜幻药在极大可能下是死者进入酒店房间后才吞服的,而当晚呆在那个酒店房间里的除了死者只有齐少聪!事实上,谁都知道傻子也不会没事儿乱吞谜幻药吃,何况是大量!

    齐盛尧找到了君度。

    临危授命,裘海涛的态度无比谨慎,分析了案情之后,先就把各种不利向齐盛尧进行解释。只是他话未说完,齐盛尧却微抬了手指,很有些不礼貌却又绝对不容拒绝地打断了这位君度首席大律师的发言。

    “这些我的法律顾问跟我说过。”齐盛尧站起身,慢慢踱到了那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前,“据我所知,那个死者生前是某航空公司的空姐,交际范围十分复杂。当晚在和少聪入住酒店之前,还在酒吧里同其它人呆过不短的时间。”

    这样一条线索显然也引起了裘海涛的高度重视,默默沉思了良久,然而真正令钟蕾吃惊的,却是那位齐氏集团的董事长、犯罪嫌疑人的父亲背对着他所委托的两位律师,缓缓说出的这样一句话——“或许他们中间,有人会承认曾经买过谜幻药剂。”

    他说着,转过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望向裘海涛,只是那笑意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目光笔直而坚定,在这样的目光下,纵是你心底存着一万个疑惑,恐怕也要硬生生吞下去。

    钟蕾的心脏也变得有些血流不通畅起来,从一个律师的专业素质出发,她本来是不应该私下揣测齐少聪是否有罪,可是齐盛尧这样的一句话,却不自觉就让人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宗案件中致命的关键就在于那‘超量的谜幻药’上面,倘若能够在这件事上洗白齐少聪,甚至如果能证明购买、并令死者吞服谜幻药的另有其人,那齐少聪简直都可以用无辜受累来形容。钟蕾低下头,默默作着案情分析笔记,只是她的心却再没有平静过。

    在这之后的几天,裘海涛和钟蕾的工作都非常繁忙。会见犯罪嫌疑人、申请取保候审、在齐盛尧的安排下约见了那一晚与死者曾在一间酒吧里见过面的相关人士,就连嘉源大酒店当晚值夜班的前台三名工作人员,都一一经由齐盛尧约出来进行了详细的情况盘查。

    一切都进行得如此顺利,钟蕾的心里不是没打过问号,那位起初声称‘齐少聪与死者入住时二人均神志清醒、且死者在不情愿入住的状态下被齐少聪连哄带劝拉进客房’的前台,却在第二次与律师会面时便就彻底改了口,承认自己当时记得并不清楚,实际上死者并没表现出‘情愿、不情愿’的态度出来,甚至那女孩子清醒不清醒她都有些不确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主观臆断的。

    如果说发生了这样的变化,钟蕾还能压抑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不去做任何推断而专心埋头干好自己份内的活儿,那么当齐盛尧领着一个案发当晚曾经在酒吧里同死者喝过酒的一个年轻男人来到君度,向律师咨询‘向警方自首时应注意哪些事项’时,钟蕾实在没办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那个准备‘向警方自首’的男人名叫刘同,二十五、六岁年纪,无业却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苦大仇深地坦言承认自己‘购买了谜幻药’、并趁死者不注意偷偷下到了她的酒杯里……

    钟蕾没等他说完,下意识地偷偷观察了一下裘海涛,后者正是一个专业人士的典型代表,毫无感□□彩、听得认真、信得真实,并相应地给出了一些在自首时应遵循的原则与注意事项,他最后没忘补充一句“你将对你所有供词与证词的真实性负法律责任”的郑重提示。

    在场的四个人,都知道这些话只是个过场,当然,也包括钟蕾,虽然她极不愿意承认。可是纵使她能假装糊涂,却绝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个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的想法——齐少聪才是凶手!齐盛尧究竟花了多少钱,才能买得到这么多人的良知与尊严?才能买下这个名叫刘同的男人自甘替人顶罪的前程?!

    想归想、做还是要做。因为得到了这么一个勇于‘自首’人士的鼎力相助,使得案情瞬间清晰明朗起来,第三次去嘉源大酒店的时候,裘海涛甚至只派了钟蕾一个人,跟三名酒店前台再一次校对证词。三场谈话显然在意料之内都是毫无建树,钟蕾走出嘉源酒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自那一天起,后推两年,期间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想到要打那个电话、她的目的是什么、她究竟是想要知道些什么、提醒些什么……

    她的电话,是打给蔡小乐的;在她走出嘉源大酒店之后,为了避开嘈杂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龙,而转到了酒店旁边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面。

    “小乐,齐氏集团董事长齐盛尧好像是你那个老板的亲戚?”钟蕾的声音,犹豫得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是陌生得可以。

    “没错啊,你说那个人是我们齐总的二叔,但是据我观察他们平常都没什么联系的,每次齐家琛接到他二叔电话眉头皱得比锁头都紧。有什么事吗?哎,对了蕾蕾,齐家琛的奶奶去世了,他今天都没来上班。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私下里好好安慰他一番,借以打入他冰冷孤傲的内心,用我的温柔与体贴去熔化他,从此他一定会死心踏地滴……爱-上-我!”

    给蔡小乐同学当好朋友,这不是一般地球人能胜任的工作——你必须要有一颗足够强悍的心脏。

    当钟蕾直听到‘比路人还不如’几个字,莫名其妙呼出一口长气;只是这口气息尚未呼到畅意,却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说谁去世了?谁的奶奶去世了?她左右转了转头,似是想找找身边有没有什么人能跟她解释得清楚一些,只是僻静的小路上面,除了拐角处的一个并不起眼的垃圾堆之外,根本没有其它的人和物。

    于是钟蕾就这样站着,半晌没移开脚步;蓦地,地上有样突兀的物体落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只极普通不过的瓷杯子,被摔坏了一角的、残缺不全的杯子,横躺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一个看来并没有多少人堆砌废物的垃圾堆旁边。或许正是使用的人少,所以这个垃圾堆才会几天都没有清洁工来收一下。于是那个杯子,就这样静静地,在这里躺了几天之久。

    它的身子上,清晰地印着‘嘉源酒店’的logo,而在距这个杯子不足半米的地面上,还有另一样东西——一个五彩斑斓的纸包装盒,全是英文说明的盒子,在其中一排醒目的产品说明语中有这样一个单词‘ybin’!

    即便,作为在美国生活了三年的人来说,这么一个生僻的单词还是亏得钟蕾在美国的律师事务所实习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宗强歼案才会懂得它的含义——那是一种制备谜幻药而提炼的化学成分。

    她把电话放进包里,缓缓走近那一只杯子、一个全英文的空盒子,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轻得犹如走在雾里,却又真真实实地踩在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