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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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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这个想法帝释天自然是不好与苏摩说的,故而只能沉默的望着她。

    苏摩有一点非常得帝释天的心。她会谏言,这是她作为臣子的责任,但是不会死谏,因为她更是帝释天的贴身侍女。

    大人这般望着自己,通透如她已然明了,默默退到了一边。

    “啧,”乾达婆在一旁看了良久,到了此刻才颇有些不是滋味的轻哼,“没想到你循规蹈矩多年,现在也打算叛逆一把。”

    帝释天依旧不去理她,看向有些无措的婉璃道:“按本王的话去做。”

    婉璃望了一眼苏摩,这才转身去张罗。

    这一波折也就这么过去了。帝释天又与俩人转了半个时辰,等回到书房却见琉秀正着急的候在门口。

    琉秀一见到帝释天就急急的迎了上来。

    “什么事?”帝释天不曾停步子,她便跟在身边,一起入了书房。

    “大人,墨焰公主不肯试衣也拒绝出席。”琉秀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沉声禀报。

    帝释天早有预料,忍不住勾了嘴角。

    她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乾达婆打了个呼哨——苏摩继续去监工并且拒绝了她同行所以直到方才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此时却像闻了龙涎香一般兴奋,“帝释大人,您是要去四王天么?”

    仿佛因着被拒绝的人不止她一个而得到了安慰一般。

    “你留下来再去各司转转。”帝释天见她蠢蠢欲动的模样,果断掐灭了她想要看热闹的心思。

    吩咐琉秀即刻备车,帝释天的心中很有一丝难耐的躁动。

    昨晚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即便是此刻想起墨焰的泪,她仍旧难以抑制胸口的一抹酸胀。这是一件很让人沮丧的事,起码,对帝释天来说,沮丧到让她难以接受。

    也许,她就是因着自己的慌乱而想在造成自己慌乱的人身上看到一样的狼狈。这点小心思,倒是与乾达婆如出一辙。

    帝释天平日几年都难得去一趟的四王天,这些日子倒是快被她踏烂了。

    意气风发的到了皖西宫。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正要打一场大仗的将军,并且,对这场仗饶有兴趣。

    墨焰坐在外室的椅子上,看模样似乎早已料定她会过来。

    帝释天这些日子难得看到她下地的模样,不禁扬眉打量。

    墨焰的衣裳似乎都是素衣——不是翩然倜傥的白,而是一种简单干净的素。衬着她清瘦的身子愈发单薄,也衬得清冷的气质愈发淡漠。她长发未束,随着站起的身子垂落,贴在身上如水一般柔顺。敛着眼,眉尾掩在齐整的刘海里,恭敬的对帝释天行礼。

    受礼的人现了热络的模样,扯出一抹笑,伸手去扶她,“何必多礼,公主注意身子。”

    言行竟仿佛熟交多年的朋友。

    帝释天自知与她比冷漠不是对手,与她装威仪也不会让她害怕。那么,冰冷如她,最怕的会是什么?

    她虽不拿手热情,却也绝非装不出来的。

    墨焰似乎不曾料到帝释天会是这般态度,手臂稳稳的落在了她的掌中。她被帝释天托着的身体带着明显的僵硬,可这僵硬也无法掩盖她的颤抖。

    墨焰的反应通过手臂,完全传到了帝释天的手里。她知道,墨焰果然还是怕自己。

    “墨焰惶恐。”公主自己似乎也反应过来,极力的压抑着颤抖,微微偏开身子想要脱离帝释天的掌握。,帝释天放了手,告诉自己不能太着急。转头望了一眼桌上整齐叠放的墨银衣裳,轻笑道:“公主为何不愿出席宴会?”

    墨焰并不去看帝释天意气风发的脸,只是平淡的叙述道:“墨焰戴罪之身怎可出席须弥山大宴。”

    “呵呵,公主言重了。本王那时候只是一时气急,想来你到我须弥山这一场大病便算抵了那五色雷刑吧,以后莫要再提了。”帝释天一边说一边作势要上去扶她,“你身体还未大好,还是坐着吧。”

    她这一番动作虽有些逾矩却并不显得轻佻。

    墨焰似是有些不习惯她的态度,微微戚眉,后退了一步。

    “大人玩笑,量刑之事怎可这般儿戏。况且墨焰是来须弥山受刑的,若是免了刑罚,还请放罪臣回去。”

    帝释天的手凛在半空中,不禁僵了一僵。虽知道事情不可能顺利,也预料到她会排斥自己,但被这么明显拒绝还是让她好不容易现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而且,这墨焰竟还想要自己放她回去?

    她可完全没想过这码子事。反正,在自己兴趣消失之前她是不会做这个考虑的。不然那别院建了有什么用?

    帝释天僵了一下,好歹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的笑容,“公主何必如此,之前那些事不若便就此揭过。公主神采风流,本王甚是钦羡,或而能结为至交也未可知。你是阿修罗族的公主出席年末宴席自是正常。本王还想让你见一见阿修罗王呢,想来你们兄妹将近半年未见了。”

    她既然讨厌墨焰厌恶自己,也不喜她惧怕自己,自然是先要消却这些。她像,先和对方交为朋友应该没错吧。

    墨焰像是听完了什么笑话,一声冷笑。她陡然抬了眼,盯着帝释天道:“大人好兴致,只恐怕墨焰低贱卑微无法与大人相匹。”

    墨焰一抬头,帝释天便直直的望进了她的眼里。她见那墨色瞳孔紧紧的锁着自己,幽深的如同一汪深潭,不禁心跳加速。却因着她的话语冷下了神色。

    真是,太不识好歹了!

    她虽然不缺耐心这东西,却还是低估墨焰的拒绝会给自己造成的影响。似乎任何想好的方法一到了她这里,便可笑的像是用一撮小火苗去烤千年寒冰一般。

    墨焰见她变了脸色便又再次敛下了眼眸。

    帝释天一边压着心里的不平告诉自己莫要冲动,一边转身从桌上提起了那件衣裳。墨银锦颜色幽黑泛银,质地柔软顺滑,是鲛族的特产,百年也就能得一丈左右,极是珍贵。

    “公主怎可这般妄自菲薄?”帝释天将衣衫提在手里打量,悠然的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次的宴席还请你务必出席,想来阿修罗王对你也很是想念。”

    她一边说,一边便真的细细看起了衣裳。墨色低调,银色张扬,衣袂向上蜿蜒着一朵血色水莲,茎叶皆红。花苞将开未开,细蕊若隐若现,极尽妖冶暧昧。

    红与黑,果然是最相配的颜色。

    帝释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墨锦红莲,做工细腻,样式别裁。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这身衣服穿在墨焰的身上是怎样的风华——没有人能比她更适合了。

    “罪臣——”墨焰在她身后沉默良久,话一开口却连拒绝的机会也没有。

    帝释天转身将衣服塞进她的怀里,脸色因方才自己的想象又和缓了起来。

    “这件衣服是本王吩咐做的,你可看过了?本王觉得很是衬你。”

    墨焰话被截掉只依旧冷着脸,将怀里的衣服放回了桌上。

    “我不会去的。”

    帝释天便又将衣服拎回了手里。

    “你给本王一个理由。”

    “墨焰说过理由了,可大人并不听不是么?”

    “那些都不是理由。本王说了,没有五色雷刑,你也不再戴罪。即便不愿与我做朋友,作为八部之一的公主,出席宴席没有问题吧。”帝释天解释得都有些焦躁了。她发觉这场仗一点也不有趣,敌人比她想象的更坚定固执。

    “那便请大人放我回去吧。”墨焰头垂得很低,连声音也是低低的。

    某位大人终于失了自己全部的耐心。

    “墨焰!”她公主大人了半天,现在终于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帝释天伸手捏了她的手腕向外一扯,让她靠近自己,“第一,本王让你出席宴席是命令不是请求;第二,本王留你多久都轮不到你来置喙;第三!”

    她因着激动的情绪和急促的语句有些气喘,死死盯着对方没有表情的脸。

    “第三……”却再也说不下去。

    墨焰的脸离她不过三寸,她突然便记起了那个,自己下定决心要忘掉的失误。

    她的眸子那么冷,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自己当初尝到的才是那么清冷的味道?

    “第三。”

    她喃着,却已然忘记自己的第三是什么了。鼻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冷香,轻淡飘渺却分明得醉人。

    她与她相触的地方,在颤抖。却难以分清是自己的萌动还是对方的战栗。

    “第……”

    墨焰用右手将她陡然推开,挣扎着脱离,带了一丝慌乱与狼狈。

    帝释天突然意识到,方才离得那么近,自己却没有感受到一点她的气息。

    她与她一样,屏着呼吸。

    “大人自重。”墨焰这般说。

    帝释天却笑了起来。她一界之主少年帝王,意气风发笑得极是张扬。

    她向前踏了一步逼近她,“公主可愿出席?”

    墨焰右手捏着自己的左手腕,肩头微颤,偏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帝释天便又往前了一步,将手中的衣服递出,“还请公主莫要辜负本王的一番心意,试试合不合身,”她停得一停近乎于无耻的调戏道,“或而是这衣裳太过繁复,公主需要人帮忙?”

    沉默良久的人终于伸手将衣服接到了手中。

    帝释天知晓她妥协了,又得意又欢喜。她得寸进尺的将头低过去,靠在对方因偏过头而面对着自己的耳侧,“这才乖不是么?早知如此何必挣扎,你要知道……”她的呼吸扑在墨焰的黑发上,引起那发丝些微的骚动,“自己人在须弥山,本王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帝释天第一次感觉到用身份去威胁人竟是个这么有意思的事。至于那所谓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然只是诓诓她而已,真要去做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这公主打不得骂不得,气也只有被她气的份,她还能怎样?

    不过,帝释天觉得她怕自己碰她这点倒是十分有意思。她虽然不喜欢这点,如今倒可以好好利用下。

    谁知她的话音一落,墨焰便猛然回过了头。双手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出,平日里冷漠无波的双眼竟带着几分怨愤的瞪着她。

    对方那么大的反应让帝释天有些讶然。

    “瞪”这个行为对墨焰来说实在太难得了。虽然她的脸还是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总是半阖的眼此刻确然是睁着的,帝释天只觉得现在比起她过往看自己的每一眼都更加生动。

    帝释天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时候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那眼底波澜。虽则那潭水太过幽深而那波澜太过细小,虽则,她完全读不懂这波澜的意味,虽则,那波澜让她的心有些抽痛。

    她不曾想到,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赖的行径为自己带来了这样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