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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海棠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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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太太司马氏听了立冬的回禀,带着人风风火火进知言小院,一眼瞧见院中跪着个小丫头,经过她身边顿住脚步冷哼一声。娇玉跪了半天意识到不大对头,心中本就忐忑不安,听见声音抬头见是位中年贵妇一脸威严,张惶地低头不敢再看。

    大太太进屋望见跪在当地婆子,一个狠厉的眼风扫过去,婆子身子抖得像筛糠说不出话。大太太止住知言起身,坐到她身边,轻声开解:“姑娘且莫哭,都是伯母和你哥哥大意,没管教好奴才让他们欺到姑娘头上,莫怕,有大伯母给做主。”

    知言红着眼圈点头。大伯母,戏快点演完,我要笑场了有么有。

    大太太冲着地上跪着的人,慢慢说道:“二爷宽厚,你们这些奴才反而嚣张,真打量着我没这口气管不到,来人,先把她带回去再处治。”进来两个婆子拖了地上的人出去。大太太又笑着陪知言说了几句话,临走时带走娇玉和银花。

    知言舒气靠在软垫上,大戏要开幕,轮到秦枫带秦昭几人登场。银花的事瞒不往,还是先到方太君身边报个备,知静定不知道她身边的大丫头背地里弄出这么下做的事。不管了,知言不能讨得人人欢心,依着自己本心行事。唤来丫头给自己梳洗换装,顶着仍然红肿的眼睛到方太君屋子。

    双福看见知言的模样轻抿着嘴笑,方太君也是乐不可支,笑说:“真哭成这般样子,过来让我瞧。”

    知言轻抱怨:“燕子实心眼,手帕上辣子抹多了,孙女眼睛这会子还难受,恐明日都见不了人。”

    方太君让双福拿凉水浸过的帕子给知言捂眼睛,语重心长地说:“实心的奴才比心思活动的要强上百倍。”

    知言闭眼点头,手摸索着轻扯方太君的衣袖,老人会意,冲双福使眼色,双福挥手屋内其他人都下去。方太君这才问:“说吧,什么事?”

    知言说出知静房里菊香的事,方太君动怒:“你们还小,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贴身服侍的人当中有这么个奴才丢了东西是小事不值什么,怕捅出娄子连累你们姐妹的清白,才真正叫祸事。”并吩咐双福去传二太太和知静过来,双福刚应下正欲出屋,廊下红花回禀二太太和六小姐来了。

    知言拉开眼睛上的湿帕,看方太君一眼,老人不动声色再拿过一块帕子捂到她眼睛上,命传进来。

    二太太手里捧着个匣子带着知静进屋就跪下,声音哽咽道:“都是儿媳素日无能,竟没瞧出静儿身边有这么一个祸害,今日领她过来领罪,儿媳任凭老太太处罚。”

    方太君命双福扶起母女二人,接过匣子瞥一眼,放到榻几上,语气平缓地说:“一个丫头,那用着你这么惊慌,吓着六丫头了不是。”

    方太君说完察觉到二太太神情不自在,只做不知,唤过知静上前,拉着她的手安慰:“虽说是个丫头,可总与你一道长大,幸好,发现的及时,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有的人你把心掏出来她不回事,咱也没法子。吃一堑长一智,只记着莫在同一遭事栽两回跟头,我方才还同你妹妹说起,丫头们心思太活不是个好事。”

    知静泪如雨下,轻轻点头,方太君耐心劝解她半晌,末了柔声说:“你带着妹妹先回房,我同你母亲再说会话。”知静拭泪带着知言出了屋子。

    菊香跪在当院垂头辨不清神情,听见掀帘声响抬头看向知静,眼神透着愧疚和让人瞧不明白的坚定。知静定睛细看菊香一眼,扭头快步出院子。

    知言紧跟在身后,走过拱桥出声唤六姐,知静回头满是无助和痛心的神情,知言从来没见她这般模样,讷讷地解释:“六姐,我也不知道会牵扯到姐姐房里。”

    知静摇头说:“不怪妹妹,幸好有这档事发现得早,亏我掏心置肺把她当成亲姐妹,妹妹是不知道,她……”泪珠滚落成线。

    知言走上前搀扶知静送回房,看着她安顿下来这才回自己院中。观情形菊香犯的事不只这一桩,大概不想让姑娘们知道。

    ******

    今日没上学堂的人不只知言,还有知静。一大早知言院中闹出动静,菊香摒退屋里的丫头,跪在知静面前,说出自己私吞了一件银花带来的首饰,自愿到老太太跟前领罚。

    知静气得浑身发抖,比身份她比不过知画、知娴等,可要比富贵,她是府里头一个。房中丫头婆子时常打赏,从来没把一件死物当回事,论理说自己的丫头不该眼皮子太浅看见好东西起贪念。

    知静颤声指着菊香问:“是我亏待了你,还是短了月钱,竟做出这种没脸的事。”

    菊香面带羞愧流着泪说:“姑娘,是奴婢对不住您。”

    知静在屋内来回踱了几圈,回过神质问菊香:“前几日我说要戴母亲去年打的那套镶猫眼牡丹花头面,你推说失手跌到地上猫眼掉了,正欲寻个人出去镶,却不得空。你给我老实交待,到底贪了我房里多少首饰还不够,竟然手伸到外头去?”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坐在春凳上喘气。

    菊香跪在地上流泪不做答,知静瞧见她这般模样心凉了大半截,出声唤另一个大丫头菊韵进来,让拿钥匙开箱笼清点东西。

    菊韵左右打量自家姑娘和菊香,叹口气从菊香腰间解下钥匙到内室清点,待出来时一脸煞白看着知静。

    知静心中已明白,真是白瞎了十多年的情份,打起精神问道:“都短了什么,说出来就是,几件身外之物,我尚未放在眼里。”

    菊韵咽口唾沫,凭记忆说出短缺之物。

    知静听罢怒极反笑,除了今年现打的首饰并方太君素日赏赐之物,十之六七都不见,东西并不打紧,在意的是身边的大丫头何故如此对待自己。

    菊香膝行到知静腿前,抹泪说:“都是奴婢黑了心肠,辜负姑娘一片心意,姑娘莫为奴婢伤了身子。”

    知静嫌恶地伸手狠推菊香出去,咬唇怒目而视。菊韵见状推菊香一把:“你好糊涂,姑娘是素日怎么对待我们姐妹,打了还是骂了,你竟干做这种事来。菊香,你对姑娘吐个实话,好歹也让她闹个明白。”

    菊香侧头不做声。

    菊韵抬头看向知静说出疑惑:“姑娘,奴婢也不知究竟为何,只瞧见几次菊香和香草背地里嘀咕,她推说托香草爷娘到市面买两样小顽意,奴婢也是大意,没往心里去。”

    知静站起来,声音中透着狠意:“香草,九妹房里现惹事的丫头是她表妹,你为了一个来了两年多、屋里都进不来的丫头,把我的一片心都打做水漂?”

    菊韵见菊香猛晃头否认,狠摇她的身子,并哀求道:“你倒是吐句实话,姑娘还能拉救一把。”

    菊香咬牙硬挺,咽声道:“我自知死罪难逃,莫再要连累旁人。”

    知静脸色铁青,唤来心腹婆子领香草进屋问话,不经众人连番铐问,香草吐出实情:“因我哥哥在二门上当差,菊香姐姐寻我托哥哥给三爷传东西出去。姑娘,奴婢并不情愿,都是菊香逼着我。”

    知静一屁股坐在榻上,浑身乏力,有气无力地问:“近一个月,可有传东西出去?”

    香秀抽泣着说:“有三回,都是几件金首饰并手镯。”

    知静冷静下来,走向菊香,狠抽她一个耳光,冷声道:“怎么,你还留着那样稀罕物,想着给我的好三哥偷偷送出去。不仅我瞎了眼,你也瞎了眼,好歹瞧上个有能耐的,像二哥和四哥那样,我也不说什么。再不行大哥也成,家里头最不成器的一位爷,被你当做宝贝。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在老太太面前替你求情留条性命。”

    菊香连连抽着自己耳光,泪如长河。

    香草急插话说自己或许知道东西藏在何处,带了菊韵去寻。知静命婆子寻二太太来,不多时菊韵手里捧着个布包进来,里头正是知言所丢那枝蜜蜡海棠。知静接过略扫一眼便放下,吩咐找个匣子装好,再命奶娘带菊韵一一清理院中其余的人,看是否还有共犯。

    二太太进屋直奔菊香,朝着她当心踹一脚,怒气冲冲地说:“好好一个爷们,我费尽心思往正道上拉都吃力。你倒好,拿着我女儿的首饰体己,去带坏我的儿子。”犹不解气,再欲伸手,被知静劝住。

    知静冷哼道:“三哥不上进,倒怪起他人,连累我都没脸,老太太不会因为一件劳什子说我什么,这丫头我却是保不住。”说话间眼中泛出泪。

    二太太抽出自己的帕子为女儿拭泪,劝道:“你三哥是不成器,心思都动到妹妹房里的丫头身上,可她自己把得住,也犯不下如今天大的错事,莫要再想着保她。你三哥这回定要受罚,也是活该,商议出个法子把他拉扯上道才是正经。”

    菊香听言扑到二太太脚下,哀求:“都是奴婢痰迷心窍干出糊涂事,不关三爷。”声音嘶竭,脸颊红肿突起,辨不出往日秀色,只一双眼睛火花不息,犹如自愿上祭坛的生殉者义无反顾甘心领死。

    知静瞧见摇头苦笑闭眼不忍再看。二太太心中本就存着疑惑,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堵住菊香的嘴拉她到下人房中去。约莫一盅茶功夫,一个婆子进门俯到二太太耳边说话。

    二太太听后神情放缓,放下一半的心,拿起匣子带知静并婆子押着菊香到方太君处请罪。正巧碰上知言也在,话不好说透,待她们姐妹回房,这才一五一十的说出,最后抹泪道:“晓儿沾上好赌的恶习,儿媳在银钱上对他拘得紧,并叮嘱几个孩子都不要心软资助他。谁料他竟把心思动到亲妹妹身上,哄得静儿身边的大丫头偷拿出首饰月钱,所幸未干出别的事,儿媳真是没脸见老太太。”

    倒出乎方太君的意料,她沉吟许久后叹道:“这孩子真是鬼迷心窍,玩物丧志呀!待晚间我再同你父亲说,先把晓儿拘在院里,身边的人再梳理一遍。院子里丫头你带回去处置,莫让人知晓,随便寻个借口就是。”

    二太太应下退出,带了菊香回自己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