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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灵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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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先叫谢显荣说得茫然,再一瞧谢显荣手上衣裳,脸上笑容略减,她自为因着谭氏的事开罪了玉娘,心上常自惴惴,有意奉承讨好,可玉娘那性子,皮里阳秋,喜怒不显,哪个知道她喜欢甚呢,百般无奈,这才做了几件婴儿的小衣裳来,这时听谢显荣误会,只得伸手接了过来,微微笑道:“这是妾替小殿下做的。虽宫中都有预备,可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心意。”

    谢显荣起先见着小衣裳时,以为冯氏有孕,心上十分喜欢,待得知道这是冯氏为玉娘做的,隐约失望,脸上笑容倒是依旧,只道是:“你想得周到。如今殿下什么没有,倒不如送这样,凭她用不用,总是我们的心意。”

    冯氏哪里敢辩解,只是含笑答应,又问谢显荣道:“待二妹妹接回来之后,您看叫她住哪里好呢?”

    谢显荣听见月娘名字,就把眉头皱了,咬牙道:“早知齐瑱是这般拎不清的,就不该把月娘许他!”若是齐瑱乖觉些,就该将翠楼母子送回阳谷城去,再将月娘接过来。月娘虽是胡闹,可待齐瑱到底有几分真心,只消齐瑱肯哄着她,自然就无事了。偏齐瑱仿佛料准了谢家不能将他如何一般,执意晾着月娘不理,以至于惹出如今的事来,那郝文胜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所图又是什么呢!说来,都是齐瑱的不是,实在可恶。

    冯氏听着谢显荣怨怪齐瑱,心中颇不以为然,暗道:“以月娘性子,要是齐瑱在她跟前低了头,翠楼母子还能有活路吗?”口中却不敢与谢显荣辩驳,只道:“如今殿下即要二妹妹在家住着,也是为着二妹妹好。凭在哪里,也不会有家里人待她好的了。妹夫那边,慢慢相劝也就是了。”

    谢显荣听说,叹了口气,将冯氏的手拉着:“弟妹新嫁,并不知道二妹妹为人,你多提点着些,人来人往的,不要叫她出来。”冯氏想了想,又问:“母亲那边不大情愿呢。”谢显荣捏着冯氏的手道:“再不情愿,也是殿下的旨意。”说着想起心头忧虑来,低低叹息一声,下颌朝着小衣裳一指道:“你做得几件了?”

    冯氏回道:“这是细棉布拿水煮过三沸,再细细揉搓了,最是细软,不伤婴儿肌肤的。妾有怕针线上人不干净,前后都是自家动的手,是以慢些,才做了两套。”

    谢显荣听说,点了点头:“你明儿递帖子吧,将月娘的事告诉殿下知道,再将这个给殿下送过去,就说是母亲想着,亲手做的。”冯氏不想谢显荣竟是要将她的辛苦白送与马氏,心上虽不情愿,到底不敢违拗,只能答应。谢显荣是个聪明人,一瞧冯氏脸色便知她心上委屈,便揽着冯氏的肩,在她耳边将自家忧虑细细说了:“母亲老迈昏聩,又与殿下素无恩情,总要留个退步给她。”

    冯氏待要说,若是玉娘日后真有了叫孟氏取马氏而代之之心,这几件衣裳又怎么能叫她缓手,不过是个自欺欺人,可到底是谢显荣一片孝心,若是自家不肯答应,只怕要伤了夫妇情分,只得勉强答应。谢显荣见冯氏答应,脸上笑得更是温存,将冯氏的手一捏,含笑道:“多谢娘子体恤。”冯氏叫谢显荣这一捏,把脸也红得透了,轻轻啐了谢显荣一口,便将方才的不悦放在了一旁。

    又说冯氏次日递了帖子求见,次日就批了下来,准她入宫。第三日上,冯氏按品装扮了,又将做得的小衣裳收拾了,先携来与马氏看,因道是:“待得见着殿下,妾就与殿下说这是母亲想着小殿下,亲手做的,母亲可记着是什么,日后不要说岔了。”

    马氏正伤心谢逢春无情,哭得眼睛肿得核桃也似,听着冯氏说话,心不在焉地将衣裳瞥了眼,满不在乎地点了头,又扯了冯氏袖子道:“你见着殿下,求她一求,月娘到底是她姐姐,她姐姐不叫夫家喜欢,她脸上就有光吗?”说了,又哭几声。

    冯氏本意是要马氏知道她的好处,不想马氏竟是丝毫也不在眼中,她本就有些儿委屈,这时更是不喜欢,只当着马氏的面儿,还得答应。还是梁氏在一旁,瞧着马氏这样,再看冯氏脸色,只得过来劝解道:“母亲,殿下虽是母仪天下也管不到人家中去的,您叫嫂子去说,殿下岂不为难。殿下若是为难了,圣上也要不喜欢的。”

    马氏的本意倒是,指望玉娘亲自令齐瑱将翠楼母子发卖,料那齐瑱也不敢不答应,叫梁氏后头那句“圣上也要不喜欢”一说,心上知道是实,到了口边的话就缩了回去,只道是:“罢了,由着你自家说罢!多少劝着些殿下,叫她也念些儿姐妹情分。”说了又把帕子捂了脸哭。

    如今哪里来的姐妹,,玉娘已是国母,她肯认你做姐妹,你才是姐妹,她若是不肯,摆出身份来,便是马氏也得与她磕头!冯氏听着马氏的话,脸上的笑险些儿挂不住,咬牙答应了,辞了马氏出来,上得自家车驾,脸上的笑再挂不住,直至到了未央宫前,脸上才活络些。

    待得冯氏堆了笑脸到得椒房殿前,就有宫人接着,笑盈盈地与她道:“世子夫人来了,殿下正与五殿下说话呢,您进去罢。”冯氏满口答应,垂头屏息地进得内殿,果然就听着有个孩童的声音道是:“母后,弟弟踢阿宁了,弟弟踢阿宁了。”

    冯氏悄悄地抬眼,就看着个身着皇子常服的五六岁男童,将小手按在玉娘腹部,脸上喜笑盈盈地几乎放出光来,正是皇五子景宁。

    又看玉娘脸上一丝愠色也无,笑道:“轻声些儿,不然叫阿琰听着,仔细她吃醋。”景宁哦了声,忙将小手缩了回来,负在身后,仰面看着玉娘:“母后,弟弟出来后,阿宁可不可以带他玩呀,阿宁还会教他背书的。”玉娘抬手摸了摸景宁的小脸,笑叹了声道:“到时弟弟欺负你呢?”景宁想了想,认认真真地与玉娘道:“阿宁是哥哥,是要让着弟弟的。要是弟弟实在不乖,阿宁就与弟弟讲道理,不会和弟弟吵架的。”

    冯氏听在这里,心下暗伏,道是:这般教养着,若玉娘这一胎果然是个太子,这五皇子日后自然是助力。若依旧是个公主,依着如今母子俩的情分,与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这样的深谋远虑,怨不得谁也比不过她呢。

    玉娘余光里瞥见了冯氏,摸了摸景宁的头,与他道:“好孩子,你去瞧瞧阿琰的字写得如何了,没写完二十页大字不许她出来。”景宁听了,点头答应,又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在玉娘腹部轻轻摸了摸:“弟弟,你要乖呀。”说了,这才退了下来。

    一离了玉娘身边,景宁脸上就端肃起来,颇有了些皇子风范。在景宁心上,玉娘便是他亲娘,待得行至冯氏身侧,认得是承恩公世子夫人,绷着的小脸便露出笑容来,看着冯氏要与他行礼,忙侧身避开,问了冯氏好,这才往景琰所住的偏殿去了。

    看着景宁出去,冯氏这才过来与玉娘见礼,觑着玉娘脸上神色平和,这才壮起胆来将谢怀德信上所说与玉娘回了,只马氏所说半个字也不敢提,又小心翼翼地道:“如今正往京中来。”玉娘唔了声,道是:“郝文胜是何许人,可要查仔细了。”

    冯氏回道:“是,世子已吩咐人盯着去了。”玉娘轻轻笑道:“嗯,大哥哥办事我还是知道的。不过母亲这会子怕是心疼着二姐姐,要我与她做主呢,到底是母女,这也难怪她。莫说我管不到人家事,便是我能开这个口,齐瑱心上不服,一样不能和睦,不若叫二姐姐改改脾性,待得二姐姐改过了,再与齐瑱相见,有个惊喜,许就将前事一笔勾倒了。”

    冯氏素知玉娘聪明,却不想她灵慧至此,仿佛对马氏所为亲眼目睹一般,自然不敢说个不字,赔笑道:“殿下真真明见,母亲听着二妹妹吃了那番苦头,哭了一夜,只悔从前没有好生教导,以至于有今日磨难。只是母亲虽心疼二妹妹,更疼殿下呢。这是母亲亲手为小殿下缝的,又贴身放了好些日子,母亲是没出过痘症的。”说着便将包袱亲手打开,将里头两套雪白的小衣露在玉娘眼前。

    就有珊瑚下来,从冯氏手上将包袱接了过去,奉在玉娘面前,玉娘探手将衣裳一翻,见针脚细密平整,脸上就露了些笑容,莫说是马氏不能想着为她做衣裳,便是马氏想着了,这等工整的针脚也不能是她那个年纪的人做得来的。且冯氏说那番话时,语声格外平正,分明是心上有怨气,想来是她做的,不知何故叫马氏冒了名去,因此与冯氏道:“嫂子与我回去谢过母亲,只说是我说的,多谢她费心,只是针线活做着伤眼,我又如何忍心呢?叫母亲日后不要做了,她的情意,我自心知。便是嫂子这番情意我也一样知道。”

    冯氏听见玉娘这番话,心上一跳,猛然抬头将玉娘瞧了眼,看玉娘脸上含笑微微,口唇微微翕动,又垂下头去,道:“妾能有什么能为呢,妾迟钝愚蠢,唯一能搁在殿下面前的,也唯有一片忠心罢了。”

    玉娘颌首,又问了家中诸人安好,冯氏一一回答,因看玉娘脸上略有疲色,便起身告辞。玉娘也不虚留她,摆手令她自去。

    不说玉娘这里自去歇息,只说乾元帝那边,景和即已赐死,吴王府自然收回,府中原有的家具摆设一概由内府局收回,连着书房中藏书书画等也一样,一番清点整理直至今日才清点整理完毕,由楚王携了清单来见乾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