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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参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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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还不待奉天府尹往承恩候府走上一遭,承恩候小妾的哥哥在春风得意楼叫人杀死的消息已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好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承恩候府也得了信儿。因宋柯好端端地在承恩候府住着,这个新闻倒也不能引得谢家父子动容。可同时传进承恩候府的还有说谢逢春纳宋姨娘是效仿卫宣公娶子急子妻宣姜为妻的传言。

    谢显荣叫吓出了身冷汗,亏得冯氏拿着谢骥哄他回家,不然待得他下了衙门回家再赶了去,也是来不及,虽宋柯那人无赖,可这当口真死不得。

    谢逢春听着这话就将最心爱的那只五彩人物花卉僧帽壶摔得粉碎,脸上一忽儿红一忽儿青的,又同谢显荣,谢怀德道:“亏得听着娘娘的吩咐,将人带了回来,不然可是叫人害了还没处喊冤。”

    谢怀德想了回道:“父亲与哥哥不觉着喊破宋柯出身的那个人可疑吗?”宋姨娘曾打算说与他的事,便是在阳谷城知晓的人也不多,如何当场就有人喊破?分明就是个知情人,且与谢家有仇怨,故此才会在这个当口将事挑破,好叫人疑心着他们怕丑事泄露,杀人灭口。能与谢家有这等仇怨的,除着宫中那几位娘娘,还能有谁?

    说来也是叫谢逢春父子们料着了,那“知情人”恰是景和的心腹内侍郑大有。

    景和确叫玉娘料着要从宋柯身上下手,可惜他知道消息较玉娘晚了些,又要查宋柯在何处落脚,待查得宋柯下落,再遣人来与宋柯联络时,只看着宋柯在房中叫人杀死了,房内房外围了多少人,竟是要进去探查番也不能,郑大有只得在人群中看着。

    待得奉天府尹过来查案,掌柜的说出宋柯的妹子是承恩候的内宠。郑大有惯是伺候皇子的,善能擦眼观色,瞧出奉天府尹有迟疑之色,知道忌讳昭贤妃盛宠。虽不知宋柯是叫谁杀的,此事总与他们有好处,自然要顺势取利,便躲在人群中将谢承恩纳子妻为妾的事喊破。果然人群骚动起来,奉天府尹脸上的惊色更是掩都掩不住。郑大有十分得意,瞅着大伙儿心思都在宋柯的身世身死上,悄悄地遁出了春风得意楼,瞅着无人留意他立时离开,却不曾留意着,在他身后十余丈,若即若离地一直跟了个人,直至郑大有在西司马门前亮了腰牌踱了进去。

    不想景和听着郑大有将事情头尾一讲,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桩爬灰乱lun事,又出了人命,这样的事又怎么能按下瞒住,不消半日,整个京都都能知道,到得明日早朝,参承恩候的折子只怕就能淹了乾元帝的书案,凭昭贤妃再得帝心也无力回天。她父亲干得这样丑事,她又如何能忝居妃位又如何配掌宫权?再往前说去,便是日后叫她生下皇子,有谢逢春这样的外家,又有什么资格去争大位?

    说来这回的手笔十分果决,即狠且辣,不大似高贵妃兄妹手笔,倒有自家母子风格。只是景和深知这回绝不是陈淑妃出的手,他也一时心软只想将宋柯扣住,不想昭贤妃一系究竟难逃此劫,只不知明日朝会后,昭贤妃还能不能再做她的昭贤妃。

    景和念着的昭贤妃这会儿正和乾元帝赶围棋,玉娘执黑,乾元帝执白,乾元帝还让玉娘五子,玉娘依旧叫乾元帝围住了一条大龙,眼看着要输,就要悔棋,按着乾元帝的手不许他动。乾元帝也不以为忤,伸手在玉娘脸上羞了羞:“坏孩子,要和我下棋的是你,赖皮的也是你,可羞不羞。”玉娘似笑非笑地道:“圣上不笑妾,妾便不羞。”乾元帝哈哈而笑,将玉娘拖在怀中抱了:“不笑你,真不笑你。”玉娘正要说话,便看着昌盛疾步进来,在乾元帝面前跪倒,口称:“圣上,护国公与刑部尚书、奉天府尹,章御史跪在宫门前求见。”

    乾元帝正把玩着玉娘柔若无骨的素手,听着这句将头抬了起来,瞥了昌盛一眼,道:“什么事儿不能明儿上朝时说?”昌盛将玉娘看了看,又低下头去。乾元帝知道这是昌盛不肯叫玉娘知道,自然不能喜欢,将眉皱了:“只管说。”昌盛咬了咬牙:“护国公、刑部尚书、奉天府尹、章御史参承恩候父夺子妻。”乾元帝听着这话,手上就顿住了,不由自主地转脸去看玉娘,果见玉娘脸上一片雪色,眼眸中蕴了泪,唇上也是一片雪白,颤了声道:“胡说!”

    随着这两字出口,玉娘眼中的泪也落了下来,转向乾元帝道:“圣上,圣上要替妾做主。妾的父亲纵有万般不是,也绝不敢做这等废弃人伦的勾当。”说着从乾元帝膝上站了起来,就要跪倒,乾元帝不独不怪她御前冒撞失仪,反将她拉着不许她跪,又从她手上抽过帕子替她擦泪,缓声道:“好了,好了,我就去看看,若是你父亲是清白的,自不会叫你父亲受了冤枉。”又吩辛夷杜若等过来服侍贤妃,这才随着昌盛出去。

    出了合欢殿上得肩舆,昌盛才道:“启奏圣上,奴婢方才在合欢殿没敢说实话。”便将宋柯叫人杀死在客栈里的事回了,乾元帝听着,眉头便蹙紧了,若谢逢春真是干下了这等事,只怕朝臣们连玉娘也不肯放过。

    又说护国公李源收着消息便知这是天赐良机,叫昭贤妃那个贱人没有下场,当时就赶到了奉天府,恰好将要往承恩候府去的奉天府尹拦住,威逼利诱了番,逼得奉天府尹与他一块儿去寻了刑部尚书,章御史四人同来未央宫,夜叩宫门,参承恩候谢逢春父纳子妻,杀死凡人灭口两桩大罪。

    乾元帝到后殿时,只看着护国公等四人跪在地上,殿中烧着牛油大烛,将四人眉目衣履照得分明。乾元帝看了护国公会,在御座上坐了。护国公正要开口,却叫乾元帝喝止:“朕没问你。”再问奉天府尹:“你与朕说。”

    奉天府尹抖了抖,先瞥了眼护国公,再瞅了眼乾元帝,他知护国公是要借着这回的事钉死昭贤妃一系,可圣上素来宠爱昭贤妃,难不成要回护昭贤妃?还没等他拿定主意,一旁的章御史已然叩首道:“圣上明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况是承恩候?承恩候即有嫌疑,还请圣上下旨彻查,也好还天下一个清明公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脆响,一只青花红彩笔洗已从书案上飞了过来,落在章御史眼前,直跌得粉碎,里头盛的水溅了章御史一脸,就听着乾元帝怒喝道:“你这是说朕因一妇人而乱天下法?”章御史叩首如捣蒜:“臣不敢。”

    乾元帝将章御史指了指,又指护国公:“好,好,好!朕倒是想请问这位忠臣,说承恩候杀人灭口,可是当场擒拿?可有人证物证?又在何处?”

    护国公听着乾元帝这话,也就回道:“那宋柯在掌柜跟前宣扬着他与承恩候亲密,他的妹子是承恩候内宠,春风得意楼人所共知。宋柯忽然叫人杀死,偏将脸割得七零八落,又将屋子翻遍,正是欲盖弥彰的手段,要人以为宋柯是死与窃贼之手。可若是窃贼,如何连他枕下的银票也未取走?臣以为,承恩候必有嫌疑。只承恩候身为侯爵,奉天府与刑部都捉拿审问不得,还请圣上下旨。”

    乾元帝如何不知护国公这是为着玉娘碍了他们,故意拿着这事发难,要将玉娘除去,本就有气;再看护国公步步相逼,竟是连着自家这个皇帝也不放在眼中的模样,两重气恼合成一处气恼,只气得额头突突直跳,痛得站不住脚,在椅上坐了,却不肯叫护国公等人看破,只坐在椅上冷笑道:“朕竟不知道,朕几时下了叫护国公代理刑部的旨意?”

    一旁的刑部尚书忙膝行两步上前,叩首道:“臣以为护国公言之成理。如今这事在京中已传得沸沸扬扬,若是圣上不令查此事,臣以为必将有损圣上圣明,还请圣上裁决。”

    乾元帝哪里肯听,当时就令护国公等退下。护国公好容易拿着玉娘这个把柄,见乾元帝不允,当时长跪不起。乾元帝愈加发怒,掷了杯子喝道:“那你们就跪着!”当时就拂袖而去,到得宣政殿外,乾元帝按了按额角:“宣赵腾。”

    到得次日早朝,参谢逢春的折子果然雪片似的飞来,其中自也少不了说谢逢春是依仗昭贤妃的势派,这才肆无忌惮,胆大妄为,不独父纳子妻更是杀伤人命。乾元帝虽是雷霆震怒,奈何禁不住众口一词,到底下了旨意,使刑部与兵部为正副使,彻查此事。

    虽乾元帝下了旨,到底梁丑奴与谢显荣交好一事群臣们都知晓,是以这道旨意多少还是回护了谢逢春。

    又因玉娘父亲谢逢春出的这桩事,未央宫中很快也传遍了,众妃嫔们无不拍手称快,偏又装个温柔解意的模样,约好往合欢殿劝慰昭贤妃,实则要瞧她的笑话。无如合欢殿殿门紧闭,竟是凭谁来也不开,诸妃嫔们无奈,只得各自散去。

    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离着合欢殿远些还笑道:“罢了,罢了,左不过只能弄这几日的性子了,待得她父亲有了罪名,便是圣上再肯抬举她,御史们也不能答应的。”又有个美人附和道:“说来昭贤妃除了爱弄小性儿爱哭爱占着圣上,倒也没什么不好,真要叫圣上废了妃位,可不要哭坏了。”

    话音未落,就听着人道:“还不知道承恩候是不是有罪呢,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先得意起来了,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昭贤妃进宫之前,圣上不曾瞧你们入眼过,如今即使昭贤妃失势,也一样轮不着你们。积些口德修修来生罢。”这话说得尖酸刻薄,原先开口的几个妃嫔循声看去,却是窦充容。虽窦充容也一样无宠,可论起份位在,充容为九嫔之一,在婕妤美人才人之上,她开口讥讽几句,也只得生受了。

    又想着昭贤妃的父亲做下这等事,昭贤妃必遭拖累,她们得意的日子以后尽有,等着看昭贤妃倒霉罢了,很不必在此时多做纠缠,不想还没得意满一日,事情就天翻地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