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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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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是梁丑奴知道那御史章卓,看着两袖清风,却是个私心极重的。世上做官的人,一心为民的极少,有人为权,有人为利,也有人为名。这章御史便是个一心求名的,要做那名垂青史的铁面御史。从前也参过几本,已不好说是风闻言事,而是捕风捉影了,只是总不能参在点子上,都落空了。这会子忽然跑出来参乾元帝偏宠昭婕妤,奏章上那话倒是他从前风格,只李源却是有异寻常。

    李源为着他家的护国公爵位世代传承,也算殚精竭虑,不然不能将个全不适合当皇后的李嫒送去那个位置,如今看着乾元帝为着昭婕妤,几次三番地下李皇后颜面,有御史参乾元帝嬖爱昭婕妤,他竟能坐得住,可见反常,是以借着自己正站在李源身边,便出言试探。

    又说梁丑奴为人可算是八面玲珑,常结善缘,忽然说了这样的话来,倒是叫李源意外,也不由自主地回看了梁丑奴一眼。梁丑奴将双眼看着乾元帝,口中却道:“若是下官叫人平白拿来做幌子刷他的声名,下官定要与他说到说到。”李源盯着梁丑奴的脸瞧了两眼,忽然一笑,也道:“梁尚书既知是章御史为着自己名声,老夫若是出去与他分说,岂不是成全了他。其中曲直,圣上自有公断。”梁丑奴笑微微地点了点头:“国公爷说得甚是。”心中却是一晒。

    李源走这步棋起先是没差,将谢显荣扯入,更是合理。可看着乾元帝当即将奏章掷回时,就该明白,那昭婕妤一时动不得,即动不得,便要善后。乾元帝性子,最是护短,又爱多疑,他要待李皇后寻常,那李源不出来也使得,偏乾元帝待李皇后可以用不喜来说,这回章卓将李皇后举出来,乾元帝回头只怕要以为是李皇后不忿昭婕妤得宠,李源同她父女情深,又是休戚相关,指使了章卓来为难昭婕妤。

    说来李皇后为人倒是不坏,却只晓得拿着身份体统说话,做个寻常人家的主母倒是十分合适,偏皇宫是个最不讲规矩体统的地方,只消世上最有权势的那个男人不站在李媛身边。李嫒所谓的规矩体统便全无用处,从从前的高贵妃到如今的昭婕妤,李皇后能压服哪个?

    而乾元帝为人,一旦不喜了一个人,凡事都要将人往坏处想的,是以李源若是要将自家从这事里摘出来,就该出面问问章卓这样质疑乾元帝是何道理才是,偏李源不动,以落了下风。梁丑奴心中就有了计较。原先他倒是有些左右观望,还不敢同谢显荣倾心相交,如今看着谢显荣那番应答不卑不亢,李源这一不肯出头,就落了下风。就偏向了昭婕妤这里。

    所谓“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朝堂上的事后宫原是不该晓得的,奈何乾元帝宠昭婕妤宠得后宫人人侧目,因此禁不住就有小太监要奉承玉娘将朝堂上的事传了过来,虽见不着玉娘的面,只好同秀云说,依旧十分殷勤,又道:“请姐姐转告婕妤,请婕妤放心,圣上护着婕妤呢。”

    秀云进来学了玉娘知道,玉娘起先听着,待得听了最后一句,就冷笑了声,若是真来奉承她的,何故替乾元帝说话?赵熙虽心胸狭窄,到底是皇帝,不会使个太监来替他说话,那便只能是旁人了,故意把这事告诉她,故意补了后头这句,要是自己真听进去了,到得乾元帝面前露出口风痕迹来,倒是个窥测帝踪了。故此只道:“这话儿,我不知道,你们也没听过,可明白了?”秀云与珊瑚对看了眼,只不明白为何方才还是笑微微的昭婕妤忽然冷了脸。

    一旁的金盛听着玉娘那话,便知道玉娘看出了门道,过来道:“婕妤说得甚是。圣上要给婕妤是圣上的事,若是咱们刺探圣意,便是大过。”就是乾元帝这会子宠玉娘不计较,一旦有这根钉子扎下去,日后发作起来,便了不得。

    金盛叫分派到合欢殿时,还有些看轻玉娘,只以为她性子软糯,遇事只会背着乾元帝落些泪,又只说人好,不说人不好的,一些儿气性没有,不过生得可人疼罢了。可没多久金盛就看出了门道,这昭婕妤实在有趣得很,有什么委屈的,不光是要哭的,还要躲起来哭,可这躲的地方回回都是乾元帝无意间能瞧见的地方。昭婕妤的确还爱夸人来着,可她夸起人来,总要叫乾元帝觉得昭婕妤又委曲求全了。直到这时,金盛才打醒了十二分精神伺候,将合欢殿上下看顾起来。

    秀云同珊瑚两个原也不是个蠢的,只是因为玉娘得宠,拿着合欢殿的腰牌在未央宫中行走时,竟是比椒房殿、昭阳殿更有脸面些,叫人奉承惯了,一时没想着这些,听了金盛点明,自知道厉害,忙道:“婕妤放心,我们知道了。”秀云想了想,又问,“奴婢去探查下那小太监?”玉娘道:“很不必。”若去探查,分明就是告诉人她知道了,便会蛰伏下来,一蛰伏即没了动作,不动即不错,不错又如何揪得出人来。

    虽是前朝闹了遭,乾元帝回来见玉娘时,脸上神色倒还好,只是听珊瑚说玉娘午膳吃得少时,倒还摸着玉娘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说:“可怜孩子,你母妃不心疼你,朕疼你”话音才落,就觉得掌下一动,玉娘也是黛眉微皱,哎呦了声。

    乾元帝听着玉娘呼痛,先是一怔,一面命人去宣日常给玉娘请平安脉的楚御医一面将玉娘抱进寝宫,待得楚御医急匆匆来请了脉,又问了情由,就松了口气,举袖抹了抹额角的汗,笑道:“婕妤如今也有五月有余了,小皇子是该动弹动弹了。”一面偷看了眼乾元帝,心中有了计较。

    乾元帝前头已有了五子三女,其中三个还是以前得他喜欢的高贵妃所生,自然不能不知道胎儿在五个月以后会动,偏是遇着昭婕妤就这样慌忙,在自己诊脉期间,依旧将昭婕妤抱在怀中不撒手,可见对昭婕妤母子十分看重。若是自己一回伺候好了,保得昭婕妤母子平安,御医署医正也不在话下,当即打醒十二分精神,用心伺候。

    玉娘听了这话,慢慢地将手抚在了腹部,果然里头又是一动,仿佛那孩子在里头翻了个身,玉娘怔了怔,眼中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在今日之前,玉娘还在纠结这孩子是乾元帝血脉,总以为自己不过是拿着孩子来邀宠罢了。不想孩子这一动弹,竟是勾动了她的心肠,又觉得这孩子虽是乾元帝血脉,到底与自己也是血肉相连,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了,心中酸楚难言,是以珠泪夺眶而出。

    乾元帝哪里知道玉娘心中所想,看着她哭就不忍,顾不得楚御医还在地上跪着,忙将玉娘抱在怀里,轻拍着她哄道:“好孩子不怕,你也听着御医说了,是咱们儿子在翻身,没事了,没事了,有朕呢。”

    只不想乾元帝越是对玉娘温柔体贴,玉娘心中就越发的痛恨。这时的玉娘混已忘了自己在乾元帝面前是谢玉娘,而不是沈昭华。心上只怪着乾元帝前头对她沈家满门绝情,回头到她跟前来做个情深的模样,一时觉得十分厌恶,心绪激荡之下,竟是又晕了过去。亏得楚御医不得诏命,不敢离开,又请了脉,换了张保胎的方子下来。

    楚御医有意借昭婕妤邀宠,就在乾元帝跟前将玉娘的气弱娇怯夸大了说,待得日后母子平安,便都是他的功劳,乾元帝同昭婕妤还能不记得他的功劳吗?就又道:“臣斗胆,婕妤是受不得一丝刺激的,不然母子危殆。”

    乾元帝是个爱多疑的,听着楚御医这话,不免多想,又问他:“可有人问过你婕妤脉案没有?”这话一说,楚御医脸上就有些迟疑。

    问过玉娘脉案的,总有两个,一个是李皇后,她是中宫皇后,关切个怀孕的妃嫔是应有之义,另一个就是高贵妃,她倒是问楚御医昭婕妤怀的男胎还是女胎。前头那个,他倒是实答了,昭婕妤因多思多虑,以至三焦失调,如今虽是靠药养着,倒是没大碍的。高贵妃那个他如何敢说玉娘这一胎是男胎,只好推说学艺不精,不肯透露,还叫高贵妃为难了回。

    乾元帝见楚御医不答,便知道李皇后必然问过了,这时在早朝时章卓参自己偏宠玉娘时李源不曾站出来的事就浮上了乾元帝心头,不禁就怀疑是李皇后这里打听了玉娘怀相不好就将消息递到宫外,由李源指使了人在早朝发难,意图为难刺激玉娘,乾元帝即疑心到这里,不免更瞧皇后不顺眼。

    玉娘这一晕又极快地未央宫上下,虽说未央宫上下希望玉娘平安生下孩子的几乎没有,到底都知道乾元帝为着给玉娘壮胆,平日都歇在合欢殿的,这回昭婕妤以偶晕,乾元帝必定陪伴在左右,这会子过去合欢殿,怕还能见着乾元帝,是以都赶到了合欢殿前,只说要探视昭婕妤,不想乾元帝竟是一个也不许进去。诸妃哪里肯轻易散去。

    不想才过得片刻,乾元帝身边最得信重的昌盛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笑容,将人群扫了眼,又开口道:“圣上说,婕妤吃了药已经歇着了,各位娘娘贵人要是想见婕妤,明儿再来罢。”说了一甩拂尘转身进去了。

    昌盛才到合欢殿寝宫,就听着乾元帝问他:“可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