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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哥哥们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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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魁面对呀呲欲裂的柳侠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反过来抓住了柳侠,防止他盛怒之下给周晓云家打电话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让事情彻底失去回旋的余地,或干脆把家砸个稀巴烂。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侠的暴怒结束得让柳魁猝不及防,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柳魁的梦,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柳侠突然转身往厨房跑:“我忘了给孩儿做饭了,大哥,要不你来先帮我烧上水,晚了来不及熬枣熬豆儿了,今儿给孩儿*蛋甜汤,我得赶紧把排骨蒸上。”

    柳魁愕然了有三四秒,才跟着柳侠进了厨房,接了半锅水给烧上,然后看柳侠熟练地把早就用各种材料腌拌好的一小盆排骨倒进高压锅里,接着开始切菜炒菜。

    柳魁的鼻子有点酸。

    柳侠看似平静从容的神色下,是愤怒的决绝,还有让柳魁感到心疼的惶惑和凄凉,他知道,柳侠是在为猫儿无法摆脱的诅咒难受。

    这是他最小的弟弟,全家人都宠着疼着的幺儿,他在自己家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干什么都不需要干,他只需要吃饱穿暖玩开心就好。

    现在,他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享受,在单位努力地工作,回到家不停地忙碌,可就是这样,他也换不来他最想要的、最简单的心愿——为猫儿筑造一个宁静安全的家。

    柳魁把一个胡萝卜递给柳侠,然后把手放在他头上:“孩儿,没事,还有大哥咧,还有咱家哩人咧。”

    柳侠点点头,没说话,“哒哒哒”飞快地切着胡萝卜。

    时间有点紧,但高压锅蒸东西很快,鸡蛋甜汤相对也比较省时间,所以柳侠还是带着柳魁按时来到了学校。

    看到柳魁,猫儿高兴得不愿意去教室吃饭了,可外面有风,很冷,柳侠就跟看门的大爷商量,想让猫儿在传达室吃饭。

    大爷高兴地掀开了棉帘子让他们进去:“中中中,别哩人不叫,柳岸我肯定叫。

    哎呀,您这个孩儿可真是个好孩儿,不光学习好,还懂事,别哩孩儿要是迟到了,来到不是拍门就是吆喝,您这孩儿总是说,‘爷爷,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吧’,我就是伸手给孩儿按一下电钮,孩儿过来还要给我说声‘谢谢爷爷’,哦哟,俺哩孙子要是胜您这孩儿一半就中了。”

    柳魁看到,正乐呵呵地笑着往茶几上摆放饭盒的柳侠眼圈红了。

    柳魁不动声色地挡着柳侠,自己帮忙把东西给猫儿摆好,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吃。

    柳侠蒸排骨的时候,按郭丽萍以前教他的,放了些豆腐乳,这样做出来的排骨有股特殊的味道,猫儿特别喜欢吃,高压锅把排骨蒸的很透烂,味道非常好,猫儿夹起一块就冲柳侠嘿嘿笑一下,还硬往柳侠和柳魁嘴里各塞了一块:“可好吃,您俩都得尝尝。”

    猫儿吃了半截,马鹏程和楚昊来了,柳侠今天完全忘了给这俩人捎带东西的事。

    马鹏程委屈地叫起来:“小柳叔,你结了婚没变成后爹,就只变成后叔叔了?”

    柳侠给猫儿带的排骨有点多,猫儿把饭盒盖子递给马鹏程:“端着,给你挑点排骨,不许再说我小叔是后爹,我周阿姨特别好,她不是那种恶毒后妈,所以我小叔也不可能是后爹,听见没有?”

    马鹏程用手捏了一块排骨扔进嘴里:“听见了,以后绝对不说,给楚昊,你吃这个带脆骨的。小柳叔你别嫌吃亏啊,我哥从澳大利亚回来了,这几天肯定回来看我,会给我带很多好东西,到时候我至少给柳岸分一半。”

    楚昊说:“我呢,你今儿吃我的方便面泡火腿肠时,说的是给我分一半。”

    马鹏程说:“这不就对了嘛,柳岸你们俩一人一半。”

    猫儿说:“马鹏程,看你这么大方,你哥不会就给你带一块巧克力吧?”

    柳侠帮猫儿吹着鸡蛋甜汤说:“没事乖,马鹏程如果就给你分半块巧克力,以后小叔再给你送饭,连个屁都不给他带。”

    在猫儿跟前看着完全跟平时一样的柳侠,回到家里就蔫了,他坐在他和猫儿两个人睡的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柳魁默默地坐在柳侠身边陪着他,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下午周晓云只是说她想和柳侠单独过一段二人世界,所以想让猫儿暂时去柳川那里住几天,柳魁还可以劝柳侠,所有的女孩子新婚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不算过分的要求。

    可周晓云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她们家的人认为猫儿会带来厄运,而这是柳侠心里不能碰触的痛。

    周晓云的话,相当于把柳侠十几年来拼了命为猫儿筑造起来的、他以为已经能让猫儿安全栖息的窝儿连根挖起,彻底给砸了个粉碎,猫儿将再次回到当初的境地,被流言蜚语包围,承受无所不在的恶意。

    而且,现在的流言蜚语和恶意,比起当初,将给猫儿带来更大的伤害。

    以前的猫儿小,他当时只会直觉地感受到自己缺少玩伴带来的寂寞孤单,而不懂来自外界的刻意疏远和孤立,不明白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代表着什么,那时候的他对快乐的要求也很简单,有小叔就足够了。

    所以,没有同伴的日子,猫儿也可以自得其乐,他知道,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叔一定会回来,总有一天,他可以和小叔永远在一起,而那些人没有。

    现在,猫儿长大了,不需要谁刻意去教,他就能懂得这个世界很多的规则,懂得这个世界很多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以前在柳家岭的人眼中是怎样的存在,他知道自己跟着小叔生活,在外人眼中并不是理所应当的,如果让猫儿知道是因为他,柳侠还没正式结婚就成了在世人眼中很掉价的二婚,把柳侠视为全部世界的猫儿会怎样?

    所以虽然非常心疼柳侠现在的状况,柳魁却根本不敢开口,不敢在柳侠跟前提他和周晓云之间的话题。

    “幺儿,我觉得,咱猫儿哩脸色还是不好,我看你给他开了恁多药,你是带孩儿去医院检查了呀,还是去王先生那儿给他看了?”柳魁只好没话找话,不过,这也是他看到猫儿后真实的想法。

    一直像木雕一般的柳侠一下就坐直了:“大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孩儿哩脸比以前又白了?”

    柳魁暗暗松了口气,幺儿愿意说话就好:“那倒是没,不过也没比搁咱家哩时候更好,幺儿,孩儿还是年龄小,成天跟着十七八哩大孩儿们熬,孩儿吃不住,不中咱给孩儿多请些天假,叫孩儿好好歇歇吧,大不了咱后年再考,反正孩儿小着咧。”

    柳侠连连点头:“中,一会儿孩儿回来你劝劝他大哥,孩儿可听你哩话,你跟他说一下,我明儿就带着他去原城看,原城哩大医院水平高,真需要打针抽血孩儿也能少受点罪。”

    柳魁说:“中,不行我跟你一块去,大医院看病老麻烦,挂号划价取药啥都得排队,我跟你一起去多少能帮点忙。”

    可问题是,猫儿今天也跟柳侠一样犯了犟,无论柳魁和柳侠怎么劝,猫儿就是坚决不肯明天去看病:

    “我没病,我可好,我吃了几天药现在可有劲儿,小叔你要是真不放心,等你去尚诚议了婚,星期天咱去医院,这几天你得准备去尚诚,俺是课程老紧,咱俩都没空。”

    柳侠还试图说服他,猫儿牙都没刷就钻进被窝儿里,装睡不理柳侠了。

    柳魁和柳侠只好妥协,这周是大星期,星期六带着猫儿去原城看病。

    可原计划是星期五去周家议婚,现在不可能去议婚了,到时候怎么跟猫儿解释呢?

    猫儿下午吃饭时候就问周晓云今天怎么没一起去送饭,柳侠撒谎说她临时替别人值班,可能还要连值两天,两天后怎么跟猫儿说呢?

    柳家任何人都不会想让猫儿知道柳侠和周晓云闹崩的原因。

    柳魁第一次完全没了主意,周晓云说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大半,他知道这件事从柳侠这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讲和的余地了,柳侠没冲动地杀到周晓云家兴师问罪就已经是好的了,如果不是猫儿需要他特别照应,估计柳侠当时就能跑到周家去直接退婚。

    柳魁也不敢回柳家岭向父亲讨主意,知道柳侠已经领了结婚证,家里几位长辈都正高兴呢,尤其是孙嫦娥。

    孙嫦娥觉得,在恋爱的事情上,柳侠的很多想法都跟个孩子似的不靠谱,所以她在家一直担心柳侠会因为议婚过程中的小事和周晓云闹不得劲,知道两个人顺顺利利领了结婚证,孙嫦娥很是松了一口气,整天因为柳凌而煎熬的心,多少好受了些,如果柳魁这个时候回去说柳侠和周晓云还没正式结婚就要离婚了,还是因为猫儿的原因,孙嫦娥的日子怎么过?

    还有柳长春,还有,柳茂。

    柳魁思忖了半天,觉得这事只能由他和柳川商量着解决了,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是最坏的结果,至少家里的老人少跟着少受些过程中的煎熬。

    柳川回来了,他半夜到原城,到柳侠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家里就柳魁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愁。

    柳川脱着外套说:“哥,我将跟小周和孙局说了俩多钟头话,啥都知道了。咱幺儿咧?孩儿咋样了?还有咱猫儿,孩儿不知道这事吧?”

    柳魁指了指柳侠的屋子:“幺儿搁那屋咧,将我叫他去睡了。

    他这两天可能都没眨一眼,害怕猫儿知道这事,孩儿天天都可高兴哩等着给他压床咧,现在他不结婚了,不知道该咋跟孩儿说,也怕咱伯咱妈生气。”

    柳川坐在沙发上挠头:“哥,将小周一跟我说她跟幺儿说哩那些话,我头都大了,你说,这可咋弄啊?

    这俩人咋都跟小孩儿样咧,说领证就去领证了,两句话就又吵翻了。

    你不知道,幺儿回来之前,我就准备了可多话想跟他慢慢说咧,想叫他心里有个准备,可幺儿从水库回来一天就领着猫儿回家了,我又正好出差了,啥都没来得及说,俩人就把结婚证领了。

    现在可好,小周被逼急了,傻乎乎哩把啥都说出来了,幺儿炸毛了,小周再说啥他都不会再听了,现在,谁能给幺儿劝回来呀?我看就是咱伯来,幺儿也不会低头。”

    柳魁问:“川儿,我听你哩意思,你提前就知道小周她家里人嫌弃咱猫儿?”

    柳川点点头:“嗯,咱幺儿跟猫儿哩事我跟孙局说过,他知道咱小侠对猫儿啥样,所以他早就担心,到谈婚论嫁哩时候,小周家里人会因为这跟咱这边产生矛盾。

    幺儿从水库回来之前,孙局专门约我喝过两回酒,他给我透露出小周他家里人有这个意思。

    孙局说,他觉得小周跟咱幺儿特别般配,如果俩人因为家里哩缘故散了,那真是太可惜了。

    我能听出他是在试探我的态度,我的态度代表咱家的态度,我当时以为他们只是认为猫儿就是咱侄儿,又不是亲孩儿,不应该成天跟着咱小侠,不愿意小侠跟小周结婚后还带着猫儿。

    我就跟孙局明说了,说咱家哩人一直都担心幺儿带着猫儿不好找对象,我也一直想叫猫儿跟着我,可小侠不答应,小侠早就说过,嫌弃猫儿的人,哪怕是天仙他也不会娶。

    孙局是个挺豁达哩人,他说,其实他只是看我对平常对猫儿跟小蕤那好,就知道幺儿这事不可能,但小周他爸妈委托他来说了,他也不能不说。

    后来俺俩商量了一下,他尽量劝小周他爸妈,我这边也尽量劝咱幺儿,看看能不能都做出点让步,可具体咋让,让到啥程度,俺俩心里都没底。

    我觉得搁猫儿哩事上,幺儿一点步都不可能让;孙局也觉得,小周他爸这几年财大气粗特别固执,妥协哩余地也不大。

    所以大哥,幺儿回来哩时候,我跟幺儿说起小周现在没去原城哩原因,跟原来和您说哩不一样,我跟您说那是真哩。

    小侠跟小周谈了一年多了,小周年龄也够大了,我估计这次小侠回来就该说结婚哩事了,我了解咱幺儿,孩儿心软,如果小周家主动提出结婚,小周对咱猫儿恁好,咱幺儿哪怕觉得他现在结婚有点早,不是太情愿,但最终肯定会答应。

    我就怕咱两家商量结婚哩具体细节的时候,小周家会说猫儿这事。

    我觉得小周因为咱幺儿不调动,从感情上来说是个大砝码,我不想让幺儿因为这个压力答应马上结婚,因为短时间内咱肯定说服不了幺儿。

    我希望有个相对长的缓冲期,这期间,我想办法从侧面说服猫儿去跟着我住,然后再让猫儿跟我一起劝幺儿,不要把这事看得太严重,您也都从侧面委婉哩劝劝幺儿。

    我觉得如果猫儿跟咱一块劝幺儿的话,还有一点成功的可能。

    可我没想到,天赶地凑,我出差了,他俩把结婚证领了,小周家那边把小周逼得没办法了,她不等我回来,自己就来跟幺儿说了,而且说哩还是这理由......”

    “周晓云是因为觉得俺俩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她是这个家哩主人了,能理直气壮哩嫌弃猫儿了。”

    柳魁和柳川同时扭头,看到柳侠站在卧室门口,一脸怒火。

    柳川站起来:“孩儿,你没睡?你看你的眼红成啥了。”

    柳侠过来坐在沙发上:“我睡不着,我一想起来孩儿恁高兴哩盼着我结婚,成天跟我说周晓云对他多好,他多巴着我把周晓云娶回来,我就觉得难受哩要死。

    孩儿觉得对他恁好哩人,不过是硬装着对他好,一旦目的达到了,马上就嫌弃他,想把他一脚蹬开了。”

    柳川说:“幺儿,孩儿,你别生气,你听三哥跟你说说这事,说之前,三哥先问你一句,你觉得,真出了事,三哥会向着你还是会向着周晓云?”

    柳侠说:“这还用说?肯定是我。”

    柳川点点头:“那好孩儿,你只要不会觉得三哥会为了其他原因胳膊肘朝外拐就中。

    孩儿,小周那天一上来就跟你说您结婚的时候叫猫儿离开几天,你恼了,没心听她解释就跟她吵起来了,今儿你有点耐心,听三哥跟你说说,就算是您俩这婚事真不中了,有些事,咱也不能冤枉了人家小周,叫人家背一辈子黑锅,中不中孩儿?

    柳侠现在提起周晓云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想听,把脸扭一边,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看我咋冤枉她了。”

    柳川说:“大哥,你也听听,听完了咱再决定到底咋办。

    幺儿,虽然你跟小周谈了一年多,可实际上你跟她在一起哩时间还没我和猫儿多,对吧?你觉得如果小周是硬装着对咱猫儿好哩,这一年多时间,我会看不出来?猫儿会感觉不出来?

    孩儿,小周真哩是个好妮儿,她一直觉得猫儿从小没娘,可可怜,你从小把孩儿带大,孩儿现在跟着你是应该哩,她还跟您三嫂俺俩说过好几回,带着猫儿这样哩小侄出去可有面子。

    小周不是那种会耍心机哩女孩儿们,她搁她家那日子,就跟你搁咱家一样,成天啥心都不操,全家人都娇着惯着,所以她哩性情跟你也有点像,自己待见啥就是啥,不待见就挂到脸上,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她是真哩待见咱猫儿心疼咱猫儿才会对他好。

    猫儿最近几个月熬得很了,孩儿身体有点亏,发了两回烧,还有点贫血,我带着他去王先生那里看,先生说叫平常多给孩儿吃些水果和营养丰富哩食物,还推荐了不少,其中有枣跟木耳,咱这儿卖哩枣都不老好,干瘪,没啥肉,我就托郑县哩一个朋友帮我买点好枣。

    那朋友给我买哩就算是比较贵比较好的了,俺单位好多人见了都让我帮忙买,小周看见了,知道了是咋回事,就说她吃过一种比我买的这个还好的枣,没过两天,她就自己开车去郑县买回来了两大箱。

    就是现在北屋放那一箱,你也看见了,这种枣包装恁好,其实是送礼用的,特别贵,一斤顶我买哩那种五斤,顶市场上平常哩枣十来斤,不过,这枣也是真好,对吧?

    这几个月猫儿吃的枣都是这种,猫儿嫌贵不让小周去买,她不吭不声,只要看快没了,找个时间就去郑县拉回来两箱。

    木耳也是,是她跑原城食品批发市场买哩,最贵哩一种。

    小周听先生说阿胶对贫血好,还想自己去买阿胶,先生说阿胶特别贵,假货也特别多,不是专业哩中药师很难辨别,她不懂,万一被骗买到假哩,对身体还有害咧,她这才没买。

    猫儿吃哩阿胶跟药都是先生给的,平常补养哩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小周买哩,我跟您三嫂就是买些最平常哩东西,豇豆绿豆啥哩。

    小周只要在外面看见有先生说过、对猫儿补血好的东西就买,她手大,不知道可惜钱,总是买最贵的,我一说给她钱她就恼。

    先生给猫儿的药也都不要钱,俺也没法,他说俺要是给他钱,他就把咱给他的小海带回来哩那些药也都算成钱给咱。

    孩儿,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可以问问咱猫儿。”

    柳侠说:“这我都知道,猫儿都跟我说过,可她到最后不还是嫌弃猫儿,想给猫儿撵走?”

    柳川说:“孩儿,不是那回事。

    小周今儿才跟我说,她家里人从您俩关系稳定,开始正式考虑您俩哩婚事开始,就觉得猫儿不应该跟着你。

    可她爸妈了解自己闺女,知道小周肯定不会答应,所以他们开始时候根本就不提猫儿的事,只说小周要调到原城工作了,你将毕业没几年,又在荣泽才买了房子,手头肯定不宽裕,他们如果要求咱家搁原城再买房子,会让咱家为难,那就由他们掏钱,给小周买个房子,为了不让你脸上难堪,就说是小周的陪嫁。

    你想,她爸妈这么说,小周能不高兴不感激吗?所以他原来一直跟你别扭,就是觉得她爸妈这么替你考虑,你居然不领情。

    他爸妈年纪大了,处事老练,他们是知道,如果你住在他们买的房子里,肯定不好意思把猫儿也带去住。

    不过他们为了保险,开始拿着猫儿的身世说事,也是咱村里人那一套,说猫儿一生下来咱婶儿跟咱二嫂就没了、命老硬,会克死人那一类话,他家人还给小周举了很多例子,说明这种事情都是真的。

    可小周不信,跟他们吵,说原来他们知道猫儿生下来就没了娘哩时候,不都觉得孩儿老可怜吗,咋现在说话都这么刻薄。

    就因为这个,小周比以前对猫儿还好,她觉得猫儿老可怜,这么懂事,还平白无故遭人嫌弃,连她觉得心地可善良的自己家里人都会这么说猫儿,她觉得对不住猫儿。

    小周家里人因为小周一直不信,后来就又转了方式,说以后小周跟猫儿的关系,其实差不多就是后妈跟继子的关系,你是猫儿的亲叔,你哪怕是打猫儿骂猫儿都没关系,可如果结婚后小周在家说话稍微不注意或有什么事不开心,都会被外人说成是挤兑猫儿,给猫儿脸色看。

    小周今儿跟我说,这话听多了后,她慢慢真开始担心了,她就跟自己要好的朋友说这事,问她们咋看,结果她朋友都跟她家里人说的一样,小周说她最近一直因为这个纠结。

    她说她每次自己呆着的时候,越想越觉得家里人说的有理,她也听说过‘后娘难当’这话。

    可一见着猫儿,她又觉得绝对不可能发生那种事,她说猫儿恁懂事,一直对她特别好,她也是真心对猫儿好,咋会住一块儿了就一定得发生矛盾呢?

    你从水库回来前几天,小周她小姑检查出得了宫颈癌,她家里人又开始拿着猫儿说事,小周说你回来那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和她小姑和她妈打过电话,她小姑的病确诊了,她妈让她想想,她跟你开始谈恋爱后,她家出了多少事。

    小周跟她小姑感情好你是知道的,她正难受的时候,她妈又拿这跟猫儿扯到一块,她恼了,就跟她妈吵起来,吵完了,她又想起她小姑,越想越难受,就在那儿哭,你就是那个时候给她打的电话,所以她过来的时候眼还肿着。”

    柳侠愣愣地看着柳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起那天周晓云笑着跟他们解释自己是看电视剧看哭的事情,觉得柳川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为周晓云。

    柳川对柳魁使了个眼色,柳魁一下就明白了柳川的意思:

    柳川觉得柳侠这样的表现,事情应该还有希望。

    柳魁也心动了,他听了柳川说的,觉得合情合理,他见过周晓云好几次了,对周晓云的感觉,他跟家里的其他人和柳川的感觉是一样的,就是柳川刚才说的那样,没心机,有啥心事都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的直率的女孩子。

    而且柳川、晓慧、小蕤,还有猫儿自己,回家的时候都经常说起,周晓云对猫儿的好。

    柳魁觉得如果纯粹是因为家人的原因就放弃周晓云这么好的姑娘,柳侠以后还能找到结婚的人吗?

    柳魁昨天到今天想了一天多,他想的比柳侠多,比柳侠远。

    他想到,如果柳侠和周晓云真的不行了,那两个人以后就都成了二婚,这个名声在中国大部分地区都会影响到下次找对象的水平。

    就算柳侠足够优秀,有人不介意这些,可柳侠自己呢?他视若生命的猫儿,第一次相亲就被人嫌弃,这姑且说是那个女孩子不够好,不够宽厚豁达,现在的周晓云可是比一般的女孩子都大度开朗不拘小节的人,对猫儿也一直都很好,如果这样的女孩子最终还是不能接受猫儿,以柳魁对柳侠的了解,柳侠没准儿会彻底打消结婚的念头,至少在猫儿结婚之前,在他亲眼看到猫儿结婚后的生活真正幸福之前,都不会结。

    柳魁不用想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大城市的人都结婚比较晚,猫儿大学毕业后,柳侠铁定不会让猫儿回荣泽甚至原城的,最大的可能是猫儿留在京都,那最乐观的估计,猫儿结婚也得二十五左右,那个时候的柳侠就三十五了。

    柳魁想到这里,觉得自己都要受不了了,他们宝贝着心疼着长大的小弟弟,以后要跟农村那些最没用最窝囊的男人样,打半辈子或一辈子的光棍儿了吗?三十五岁以后,他就是愿意结婚了,还能找到个像样的女孩子吗?

    柳川和柳魁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考虑,所以两个人看到柳侠对周晓云心怀愧疚后,马上就起了相同的心思:努努力,让这桩婚事起死回生。

    柳川凭这一年多对周晓云的关注与了解,凭自己的分析判断,觉得周晓云和孙剑锋今天对自己所说的,都应该是真实的,他是真心觉得周晓云是个好姑娘,她的脾气性格也非常适合柳侠,错过了太可惜。

    至于周晓云的父母家人,柳川和柳魁都是结婚多年的人,对婚姻的看法十分成熟,他们很清楚,如果要求对方的父母都和自己的父母一模一样,恐怕他们家所有人都结不了婚。

    柳魁经历过众目睽睽之下被岳父拒之门外的难堪,进了家门后被岳父甩脸色的次数更是不止三五次,他也因此和秀梅生过气,是父母告诉他,这种时候,夹在中间的秀梅比他更难堪,更难过。

    “一边是生养自己哩亲爹,一边是自己哩男人,你叫秀梅咋选呀孩儿?要是秀梅为了顾着你哩脸面跟她爹吵吵闹闹,你会待见那样哩秀梅吗?

    要是您伯俺俩糊涂,对秀梅不好,冤枉秀梅,掂兑秀梅,你会咋样?

    你肯定是要么过后低声下气替您伯俺俩给秀梅赔不是,要么是趁秀梅不在哩时候说俺俩,你会当着秀梅哩面跟俺俩吵吗?”孙嫦娥当时是这样劝解年轻的柳魁的。

    柳川则是想到了晓慧。

    为了苏晓智的婚事,苏家父母不得已多次向他们借钱,苏晓智更是理所应当地向晓慧伸手要钱,虽然柳川从来没因此和晓慧生过气,那段时间晓慧在柳川面前却不自觉地变得小心翼翼,柳川能感觉到晓慧巨大的心理压力,即便是他明确告诉晓慧,自己不会因此迁怒与她,晓慧也无法完全释怀。

    周晓云父母的性格要比秀梅和晓慧的父母强势的多,而且按照风俗和正常的家庭伦理关系,从周家人的立场来说,提出婚后让猫儿离开柳侠不算过分,毕竟,猫儿还有亲生父亲,而且亲生父亲的生活还不算差,有正式的工作,猫儿并不是离开了柳侠就要流落街头,所以周晓云夹在中间有多为难,柳魁和柳川都能想象得到。

    柳川说:“幺儿,当初因为谭慧玲嫌弃猫儿,你心里有了疙瘩,跟小周谈哩时候,你开始时一直都是跟炸着毛、随时准备叨人哩老母鸡样,把小周也假想成了谭慧玲那样哩人,你一直在戒备着,等着小周把嫌弃猫儿的情绪表达出来,小周感觉到了你对她没啥热情,她虽然可待见你,也觉得有点没意思,不想再谈了。

    是我从孙局给你介绍了小周后,就特别注意她,发现她确实是个好妮儿,我觉得您俩真哩可合适,所以就跟她说了谭慧玲哩事,也说了你跟猫儿哩事,当然,我只是说咱婶儿跟二嫂没了,二哥受打击老严重,顾不上猫儿,没说村里人那些闲话。

    小周听着听着就哭起来,觉得猫儿老可怜,觉得谭慧玲不是东西,我看她这样,就鼓励着她再跟你处一段,她也是真哩喜欢你,所以就主动约你,后来你应该也觉得她不错,开始对她好起来了,她特别高兴,跟我说,她要是结了婚,会跟你一样护着猫儿。

    她对猫儿那些好,都是真哩,就是您俩不谈恋爱,是普通朋友,如果知道猫儿哩身世,如果方便,小周她肯定也会主动照顾猫儿一些,她是个心特别软哩人,性格又大度,家里条件也好,她就很随性,待见就会去做。

    小周后来是咋对咱猫儿哩,你也都知道,前儿那事,她真是被逼急了,她妈知道你回来后,经常是一天几个电话问她,问她跟你说了结婚后你不能再带着猫儿哩事,她家里人觉得她搁你跟前太窝囊,这么正常哩要求都不敢说,她爸以前恁娇惯她,因为这事最近一直在跟她生气,你不知道小周夹在中间叫难为成啥孩儿。

    她爸平时对她恁好,从小到大没舍得拍过一巴掌,她没法跟她爸犟嘴。

    对了,小周可能还没跟你说,她二哥那妮儿媛媛,是脑瘫……”

    柳魁和柳侠同时“啊”了一声,惊愕地看着柳川:“脑瘫?”

    柳川点点头:“对,脑瘫,好像还有点啥病,我记不清了,妞比咱虹虹大将近一个月,到现在头直起来都保持不了几分钟,不会坐,自己连个奶瓶都不会抱。

    唉,人没事哩时候都好,一有事就瞎想,咱猫儿一生下来二嫂就没了,这是个明事,瞒不住,小周她家里人当初拿这个说事儿,其实是给小周施加心理压力咧,小周孝顺嘛。

    可说的多了,他们家又正好出了点这些事,他们就真都往这上面硬拉扯着想了。

    周晓勇因为这个非让小周跟你断,小周跟他争执了几句,说猫儿都十五了,他下头咱家又生了这么多了,都健健康康哩,她听猫儿说,您四嫂怀虹虹哩时候,有一回胎动哩可厉害,肚子上鼓起一个大疙瘩,猫儿看着老稀罕,还摸过您四嫂哩肚子咧,虹虹不也没事吗?

    他们全家都觉得小周没良心,说她说这话是拿刀子戳他二哥哩心咧,小周他爸头一回骂她,让她滚。”

    柳侠错愕地看了柳川一会儿,垂下眼帘,盯着茶几上的花篮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