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河小说网 > 今萍嵋 > 第22章 借银针婆媳斗心术,说佛法舌战朱老太

第22章 借银针婆媳斗心术,说佛法舌战朱老太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一秒记住【通河小说网 www.tonghe230.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且说徐松夫妇吵架,秦氏气急攻心晕倒在地,请医问药,可到中午都没醒,连太夫人都惊动了,顾不得外头毒日头,亲自过来瞧秦氏。

    “怎么还不醒?”太夫人有些恼了,问大夫,“不是说一剂药下去,半个时辰准醒吗?”

    “只是一时气急,论理,早该醒了。”大夫战战兢兢说道:“刚才把过脉了,脉象趋于平稳,已是好多了,其实不醒也无妨的。”

    “你这大夫,说醒也是你,说不醒也是你,好端端的人一睡不醒了,你倒是说无妨!真是庸医误人!”徐松今日夫纲大振,振的有些过火,直接把媳妇振晕过去,此时看着秦氏惨白着一张俏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胎儿也不知保不保得住,甚是心疼,想起以往夫妻恩爱和生母临终嘱托来,着实有些后悔,便对着大夫发火。

    这大夫被叫庸医,心里也是一肚子火,但惧怕国公府权势,不敢拂袖而去,又不甘心坏了名声,暗道:不是想要这妇人醒过来吗?这还不简单!

    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针来,“恐是药性还没发出来,我斗胆施针,打通经脉,即刻就醒了。”

    徐松有些犹豫,一直保持缄默的沈佩兰说道:“就让他试试吧,醒了也好喂药吃饭,单是灌些参汤怎么够?应该吃些米粥肉蛋什么的——如今是两个人吃饭呢。”

    也对,胎儿要紧。太夫人和徐松对视一眼,示意大夫施针。

    大夫取了一枚牛毛粗细的银针,银针寒光闪闪,掠过秦氏紧闭的眼皮,正待去扎脑门上的穴位时,秦氏嘤了一声,猛地睁开眼睛,像是被银针吓的蓦地坐起,抱着徐松的胳膊叫道:“不要扎!我怕疼!”

    众人面面相觑,沈佩兰懒得点破,淡淡道:“媳妇醒了,大夫,烦你再看看脉像,崔大家的,准备摆饭。”

    太夫人是吃过午饭来的,沈佩兰和徐松一直守在秦氏身边,着急秦氏的身体,两人只用过一些糕点垫了垫。

    秦氏抱着徐松胳膊嘤嘤哭泣,哭诉自己委屈伤心,徐松低声哄劝,无非是些都是自己的错,委屈了娘子云云。沈佩兰对这些习以为常,垂首看着自己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等着吃饭。太夫人看四房闹到如此地步,心里暗暗摇头。

    太夫人是曹国公府嫡女,娘家经历了从没落到振兴,重现辉煌后又急速衰败;在婆家更是不必说——当年魏国公府夺爵之争,兄弟相残,二死四伤被逐出家门又何其惨烈,秦氏这点小伎俩当然被她识破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后悔:

    当年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原来的四儿媳病重时提出娶自己侄女秦氏的请求。这秦氏相貌类似四儿媳妇,甚至生的更好些,可是性子差远了,从今日装晕的小伎俩来看,通身小家子气,简直就是争宠姨娘做派!

    后娶的四儿媳妇沈佩兰嘛,当初太夫人看中了沈佩兰,除了某些特殊原因,沈佩兰心宽豁达的性格很得她喜欢,继妻就该这样,凡事看的开,不在乎小事,才能宽待原配子女,家庭和睦。可现在来看,沈佩兰的心似乎太宽、太无所谓了。

    秦氏怀头胎徐海时,借口保胎,连初一十五都不去沈佩兰那里晨昏定省,生了孩子后也是如此,沈佩兰不理会;秦氏生了儿子徐澄,自觉腰杆硬了,屡屡顶撞挑衅,沈佩兰只是说,儿媳年轻,性子急,敲打几句就住了;秦氏又有孕,沈佩兰说孕妇脾气古怪也实属平常,再后来,秦氏小产,沈佩兰更体谅了,说就原谅这个伤心人吧。

    直到这次秦氏当众将沈家二小姐沈韵竹三日和离、丢失嫁妆的事情当笑话讲,太夫人才第一次见沈佩兰发怒,她暗想早该如此了,遂做主将秦氏禁足,足足过了一个多月,徐松、包括四郎来说情她都没点头,沈佩兰亲自来求,她才解了秦氏的禁足令,目的就是警告秦氏,沈佩兰是你婆婆,她是可以管束的。也在暗示沈佩兰,你该管一管秦氏了。

    没想到秦氏根本没有教训,一出来就闹开了,徐松这小子色厉内荏,都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到“闹”这个阶段,徐松就败下阵来。沈佩兰呢,一直隔岸观火,直到秦氏装晕不肯醒,沈佩兰才出手“接针扎人”。

    由此可以看出,沈佩兰不是不敢管,也不是没有手腕调[教秦氏,而是根本不想管、也不屑于管!

    这可怎么行!管束儿媳是当婆婆的职责,怎么可以任其妄为,将来酿成大祸怎么办?得想办法啊,太夫人陷入了沉思,略有深意的看了沈佩兰一眼,“我先走了,松儿和秦氏小夫妻俩年轻冲动,行事有时没个分寸,你这个做母亲多教教他们,我老了,孙子这一辈管不着了,四房你多费费心。”

    沈佩兰似乎没听出太夫人弦外之音,低头称是,将太夫人送到了院门口。回去时饭已经摆上了,沈佩兰独自吃着中午饭,徐松的饭就摆在卧房里,陪着卧床的秦氏吃饭。

    隔着门帘,沈佩兰听见秦氏娇滴滴要徐松喂饭,徐松居然也都依了,要菜给菜,要汤就盛汤,夫妻俩个蜜里调油,还时不时传出阵阵笑,沈佩兰嚼着饭,心中冷笑:怎么管?王母娘娘法力够大,把织女弄到银河边上,那牛郎还不是想着法子骑着牛追过去了么?

    沈佩兰心宽,无论那边两口子怎么秀恩爱,她照样吃的有滋有味,令一旁服侍的焦大家的佩服不已。

    饭毕,沈佩兰又瞧了一回儿媳妇,见其双颊微红,神采飞扬,徐松说秦氏吃了一碗碧玉粳米粥,几块鸽子肉,一个素包子,四个鱼丸并半碗鱼汤,知其已无恙了,叮嘱了几句,说晚上再过来看看,便回去了。

    徐松送沈佩兰出了院门,沈佩兰在凉轿下顿住,问道:“海姐儿和澄哥儿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过来?”

    当头一棒,徐松被砸醒了,从温柔乡里回到现实,早上吵架的言辞历历在目,徐松嗫喏片刻,举棋不定,说道:“哥儿姐儿先在您那里住几日吧,我叫丫鬟婆子把他们惯用的被褥衣衫送过去。”

    这个继子,说他是个明白人吧,有时也糊涂,外表坚毅,其实耳根子软,意见摇摆;说他拧不清吧,大体上还是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当然了,好儿子只是对他亲爹和前面走了的姐姐而言,沈佩兰知道,继子对她只是面子情,她也没什么不忿,因为她对继子也是如此。

    曾经也想过,也确实尝试过把他亲生儿子,好好和秦氏相处的,可惜——唉,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正思忖着,凉轿已经到了自己的院子,福嬷嬷在院门口候着呢,亲自扶了沈佩兰下轿。

    沈佩兰说道:“大中午头的,不去歇午觉,等在这里做什么,三个孩子呢?”

    “听说三少夫人病倒,伤了胎气,夫人不回来,奴婢不放心,哪能睡的着。”福嬷嬷道:“表小姐在东厢房,海姐儿和澄哥儿在西厢房睡着,两个孩子小,叫玉钗当值,应是妥当的。”

    “那澄哥儿没了奶娘,肯睡么?”

    “澄哥儿吃睡都听话,这多亏了表小姐呢。”福嬷嬷笑着将午饭时沈今竹弹弓射夏蝉的事讲了。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沈佩兰无奈说道:“今竹也就在南山院和大嫂那里装了回淑女,一回来呀,就原形毕露了。”

    说着话,沈佩兰回到正房,梳洗更衣,懒懒的躺在美人榻上,舒展了一下身体,说道:“忙了大半日,怪累的,把缨络叫来给我按按,这丫鬟手法甚是不错。”

    福嬷嬷道:“缨络在表小姐屋里当值,奴婢这就去叫她。”

    沈佩兰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急于一时,我看点书歇个午觉,醒了再说,你也睡会。”

    福嬷嬷告退,沈佩兰拿起翻过一半的游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叫你从院子里挑几个丫鬟跟着今竹搬过去,那个名单里好像没有缨络吧。”

    “是的。”福嬷嬷说道:“一来是觉得缨络一手按摩推拿功夫不错,正好伺候夫人;二来是觉得这个丫鬟心思太活络了,表小姐又是个有主意的,怕生事端。”

    沈佩兰抽出书里荷花做的书签,扫了一行字,说道:“名单那几个人都是老实听话的,问一句答一句不会多说话,今竹恐怕觉得她们太闷,没几日就腻歪了,把缨络加进去吧,调剂一下,先笼住她再说。至于心思活络嘛,听说这缨络以前是大厨房打杂的,不活络如何做到三等丫鬟呢,有上进心是好事,我不怕丫鬟们有能耐,怕的是心思不正,带坏了孩子。你盯住她,经常敲打就是了。”

    夏日的午后,沈今竹喝着掺着冰葡萄的酸梅汤,听着缨络闲扯瞻园的一些小事。

    “前日乞巧节,揭开盒子,三小姐的蛛网最密呢,园子的人都说蛛儿有灵性呢,知道三小姐要说亲、绣一堆嫁妆,所以织张大网添喜气。”

    徐碧若爽快的性子,以及送的唐朝鎏金香薰球,赢得了沈今竹的好感,听缨络说到了她,便问道:“三表姐说的是那户人家?”

    缨络说道:“奴婢不清楚,只是园里都这么说。”

    外头小丫鬟进来来说道,“缨络姐姐,福嬷嬷叫你给夫人按腿去。”

    “好,我这就去。”缨络不敢怠慢。

    “姑姑醒了啊,我去陪她说说话。”沈今竹飞快将最后一个冻葡萄粒塞进嘴里,跟着缨络同去——她其实想问问沈佩兰,徐碧若定的那户人家,唉,怎么好姐姐都要嫁人呢。

    到了正院书房,沈佩兰歪在罗汉榻上和上午遇到的了凡师太说话呢,缨络行了礼,跪在榻上给沈佩兰按摩腿脚,沈今竹心里大呼不巧,她对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也不好退回去。

    幸好沈佩兰也嫌她碍手碍脚,说话不方便,玉手一抬,“你和峨嵋小师傅出去玩会,我有话和师太说。”

    说是出去玩,夏日下午烈日炎炎,还真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沈今竹将峨嵋带到她住的东厢房,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不咸不淡说了几句话,冷场了。

    白白胖胖的小峨嵋坐在黄花梨圈椅上,似乎是一堆正在融化的雪,沈今竹没话找话了几句,场面更冷了,干脆豁出去问了一个困扰她一下午的问题:“你不是吃素么,怎么那么胖。”

    峨嵋脸色绯红,“我——我以前是吃肉的。”

    沈今竹瞪大眼:“什么?你不是在庵堂长大的吗?怎么还吃肉?”

    峨嵋解释道:“庵堂的师傅们都是吃素,我们这些七梅庵收养的孩子每月吃四次肉,是请了外头的饭馆做好了送过来。师太说吃肉长身体,我们小孩子尚未皈依佛门,是可以吃肉的。去年我跟着了凡师太学经,才不吃肉的。”

    沈今竹疑惑问道:“出家人不能沾荤腥,难道你们一边吃着肉,师太们一边念经给这些肉超度吗?”

    峨嵋说道:“师傅说,清规戒律是用来约束自己,不可以拿来强行约束他人。比如遇到捕鱼杀猪的,总不能因我们不杀生,便放了鱼,劝人不吃猪肉,那渔夫和屠夫生计何在?他们妻儿老母如何生存呢?”

    真是知音啊,沈今竹兴奋说道:“你师傅真是明白人!真该请你师傅把这道理讲给我那个朱外祖母听听。”

    峨嵋胖脸一绷,“猪——外祖母?小施主怎么可以如此诋毁自己的亲人呢?”

    “姓朱,是国姓呢,可别误会了。就是我继母的母亲朱老夫人啦,我有两个外祖母,自己的那个早就去世啦。这朱老夫人也信佛,我在京城的时候,每次她去我们家呀,她不吃肉,也不准我们吃肉,连闻着看着都不行!厨房那几天就只做素菜。就连桂花糕这些带着猪油的点心也不准吃呢,所以我最讨厌她来我家了。”

    “有一次,她一连在家住了四天,我实在忍不住啦,掏了自己的压岁钱,叫丫鬟去外头买了肉包子来吃,真香呀,我两个弟弟妹妹馋的直流口水——虽说都是朱氏继母生的孩子,但好歹叫我姐姐吧,有时也挺可爱的,我就匀了几个小笼包子给他们,可能是包子太香了,朱老夫人闻着味找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啊!”

    “说什么吃猪头、羊肉,将来投胎转世只能入畜生道,被人宰割,吓得弟弟妹妹都哭了,还逼着我们把肉吐出来,我生气了,反问朱老夫人,说既然吃猪变猪,吃羊变羊,吃牛变牛,那上辈子您一定是吃了人肉了对不对?”

    峨嵋吓得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沈今竹讲道:“朱老夫人气得都站不直了,你看,我又没说什么,这可全是她自己讲的,对不对?她又说啦,吃肉是罪孽,现在悔改还来得急,经常捐香火,放生,吃素,就能求佛宽恕罪孽。”

    “我又说啦,按照您的意思,坏人吃肉,好人吃素,那我大明朝养那么多推官干嘛?六部设刑部做什么?读书人累死累活编《大明律》有何意义?两人打官司,根本不用审问,吃素的胜诉,吃肉的败诉得了。”

    “小施主说的有道理。”峨嵋点头道:“我师傅了凡也说过,逼人吃素是不对,逼人吃肉也是错,人是因善恶而分好人坏人,不是看他吃什么。”

    沈今竹叹道:“所以说你师傅是个明白人嘛!难得有了凡这种不拘泥的师太,唉,我那朱外祖母当初是跟着了凡师太学佛法就好了,全家就能正常的吃肉啦。”

    “那朱老夫人后来怎么说的?”峨嵋问道。

    “我不知道呀。”沈今竹一脸无辜,“她想不开,气晕过去了,能说什么。后来我‘跟着’三叔回金陵,就更不知道她说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