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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诡异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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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成志沉默不语。

    他心中浮现出花袭人那日不经意间告诉他她的出身。

    来京城这么久,他已经了解了富贵人家各种明里暗里斗争的残酷。

    柳二叔显得有些痛心疾首,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说的那小娘子是乍然走运,只以为能借着有一位王爷另眼就能在京城横行无忌的吧!殊不知这什么样的靠山都有靠不住的时候!”

    “你想一想,若她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贵人,一个王爷难道还能为了她一个无名轻重的小人物如何不成!而她倒好,不肯老老实实做生意不说,偏弄出各种花样!如今看看,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了吧!”

    “瞧见没?”柳二叔弯腰从地上摸了一把那黑色的燃烧残留物,低声郑重道:“这种渣滓,这种味儿,分明是那种极少见的黑油燃烧后留下的!黑油那种东西,一般人都不认识,见都没见过,更别提有途径弄回来这么多了!这分明是哪位大人物的手笔!”

    “听说刚刚顺天府有官员来了,只将这当成一场小火,劝你别追究,认栽算了?”柳二叔丢下手中残渣,用手帕擦了擦手,语重心长地道:“二叔劝你也别在这里自作主张了。你不过是个掌柜的,又不是东家。该怎么办,就等你那东家小娘子回来再说吧。唉。”

    他对柳成志道:“你将来若是没地儿去。二叔我就再求一求账房先生,送两瓶好酒,多半也能让你回惠胜楼继续干下去。”

    “多谢二叔。”柳成志此时终于说话了。道:“二叔说的对。眼下我不会再多事,一切就只等东家回来了。”

    “这样才对。”柳二叔满意了,道:“二叔惠胜楼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这里没了一段墙,还是想法子遮挡一下吧。”

    “嗯。”柳成志点头应下了。

    才送走了柳二叔没多久,柳成志便见到了匆匆赶过来的韩清元。他是从学院赶过来的。韩丽娘也亲自过来看了一眼,眼红红的。听说花袭人出门在外不在家。才没有失态。

    “没有让人告知王爷吗?”韩清元问柳成志道。

    柳成志摇摇头:“那么大的火,王爷怕已经收到消息了。我们就是上门。也见不到什么有份量的人。若是王爷有心,必然会暗中排查,给小姐一个交代的。”

    若真是如他想的那般,靖王府怕是查出什么。也只会当做没查到吧。柳成志心想。

    韩清元也看着这一片废墟一时无言。

    他知道这是花袭人的心血和理想,他也很想替花袭人做些什么,比如说追查纵火之人之类的,但他却发现自己面对此情此景,完全是无从着手,什么也做不了。

    客套了几句,柳成志只表示一切都由花袭人回来再做决定之后,兄妹两个也就离开了。

    两人都没有问起冷焰。

    直到看热闹的人散了,赵婶才问道:“小公子人呢?他不是昨晚住在这里的吗?这小楼还好好的。他人呢?怎么一直没见?”

    因为他暂时住的小楼奇迹般地还留着,所以一时倒没有人担心他会如何。这会儿一直不见人,赵婶才问了出来。

    柳成志也有些疑惑。摇头道:“一直没有瞧见他。”

    他朝着园子的废墟扫视了几眼,安慰赵婶道:“他人应该没事的,只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这样,咱们散开人手去找一找。”

    但十几个人找了一圈,又将园子仔细盘查了一番,依旧没有找到人。值得安慰的是。他们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好的痕迹。折腾了一天一夜,众人无奈。便值得去歇了。

    柳成志和吴贵儿结伴留在园子中守夜不提。

    下半夜,正是黑暗夜浓之时,两个人心有所感,一下子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就隐隐听见有嘈杂一声远远传来。两个人下床出门,立即就发现了远处东南方向有火光冲天而起,火光直直窜起两三丈之高,映红的半边夜空。

    就彷如昨夜暗香来的情景重现。

    柳成志和吴贵儿相互看了一眼。

    柳成志对吴贵儿道:“你赶紧回那边院子一声,让吴老和赵婶她们都不要出来乱走。我赶过去看看。”

    柳成志说罢,急急向那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人流从各处汇集起来,有空着手呼喊的,也有随手掂了个盆准备去救火的。

    但眼下这种火势,人人都知道是救不回来了。

    如今只能看着火势不蔓延,波及太广……今晚上可是有不小的东风的。

    众人一边急急赶路之时,一边又难免提及了昨夜暗香来的大火,都是心中惶惶的——这连起两场大火,人们哪能还有安全感?

    “哎,我想起来了!”其中有一拿着木盆的中年人突然顿住了脚步,失声喊道:“昨天那个去暗香来查探的那个大人,他好像就住在那个方向哎!该不是他家着火了吧!”

    “真的假的!”

    “你认识那大人?”

    那中年人又飞快地赶起了路,一边走一边说道:“那个大人姓胡。之前我有一个朋友犯了小人要打官司,我帮着去打点,也将那位胡大人打点到了。当时我们是找到了他家的,因而记得。”

    “那该不是有报应吧!”有人闻言就又道:“大家看,这火势一起,按理说该迅速蔓延开呢,但你们看看,它就在那一地儿烧!这会儿可有风呢!”

    “哎,还真是!”

    众人难免议论纷纷,口中各种流言猜测。赶路还是在赶,但神色间却没有那么焦急了。更像是看热闹的。

    也有人认出了韩清元,纷纷与他说话,问起他话。

    韩清元只能含糊搪塞。

    这一场火。却完全不像暗香来的大火,冲天而起之后,在人们赶过去救火之前,就诡异地自己熄灭了。

    这一场火,足足烧了一两个时辰,直到将这家院子当真烧透烧烂成为白地,才熄灭了下去。

    围观的人们。从猜疑纷纷谈性很浓,但最后沉默不言。盯着这一处诡异的火光,明明他们离大火只有几丈远的距离,却几乎感觉不到被炙烤的热意,甚至还有寒意从心底冒出来——

    这么大的火。居然不散热?

    这么大的火,这么大的风,居然只孤零零地烧这处院子,左邻右舍连半点波及都没有?

    众人活到现在,谁曾见过这般诡异的火势!

    再看那胡大人一家大小十几口,倒是都逃了出来。但他们却半点东西都没能救出来,只有身上穿着和裹着的里外衣裳。此时,他们眼泪已干,满面惊恐。又呆愣愣的,如同木偶一般站在了家门前。

    直到火焰褪去,那应是胡夫人的妇人才大喊一声“烧光了”之后。抽搐一下,倒头晕了过去。

    柳成志在了解了大火诡异之后,只看了一会儿,便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谁。有片刻,他好像在人群中看见了有一个小孩身影很像是冷焰。但再去找时,人却不见了。

    就仿佛本就是他看花了眼。

    柳成志回到暗香来。同好奇的吴贵儿解说了几句,一夜没能睡着。

    次日一早。

    通红着眼睛的那位年近花甲的胡大人带着十来位衙役就赶道了暗香来,当场就喝问柳成志他们,昨夜是不是他们报复性在他家中纵火。

    柳成志沉着脸道:“大人,您是官,草民是民……但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的,您说话得有证据。除了草民,他们昨晚可都没出家门半步。就是草民,昨夜也是听到动静才敢过去的。关于这一点,草民有人证。”

    “再者,请问大人说是草民等参与了纵火,请问草民是拿什么纵的火?或许就像大人前日在此处说的一样,不过是就是大人家中什么人不小心倒了蜡烛罢了!”

    “你——”那胡大人一听气的胡子直抖,右手颤颤威威地指着柳成志道:“大胆刁民,胆敢狡辩!来人啊——”

    “大人千万别气坏了,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才是。”柳成志打断那胡大人的命令,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道:“这漫天神佛可都看着呢!”

    “你……”那胡大人身子一颤,不禁踉跄几步。他红着眼睛盯着柳成志看了半天,到底是没有将“抓起来”这几个字说出口。

    京城民众本就胆大,此时见这位大人如此更加是嘈杂起哄起来。尤其是昨日同柳成志一处赶路的,都站出来纷纷拍着胸脯,口中言道愿意替柳成志作证。

    “大人为官稀里糊涂嫌麻烦,之前不肯为这家铺子追缴纵火之人也就算了,今日还想要胡乱冤枉小柳掌柜,这天下走到哪里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啊!这说不定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烧了这家烧那家,在烧着玩儿呢!”

    有人看着那些跟来的衙役,口中道:“几位差大哥夜里睡觉可得小心一些,说不定今晚就轮到你们家了呢!”

    能在京城当衙役捕快的,肯定都有见风使舵的本领,该横的时候横,该软的时候软。

    听到有些这么说,当时就有衙役陪着苦笑对众人道:“也不是我们不想查,这一来不好查,二来嘛……”衙役苦笑对众人团团拱手,道:“我们都是小人物,家中可经不起一烧。众位邻里大爷大哥们,有怨可别找我们发啊。”

    言下之意,怕是上头有人不让查。

    众人没有听不出这意思的,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那胡姓官员站在那里,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灰一阵,到底也不敢将柳成志如何,半响甩袖走了。留下身后一阵嘘嘘声,以及衙役们团团抱拳告饶叫苦的声音。

    没办法,连日两场大火都颇有诡异之处,他们这些小人物,只是听命行事的,哪里敢粘上一星半点儿。

    “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会不会起火?”

    众人围聚在一起议论了许久之后,有人感慨问出这么一句。当即,就有人莫名兴奋起来,七嘴八舌,讨论了很多。

    柳成志没有参与。

    他雇了几个泥水匠人,开始砌起简易围墙来。

    二月十八日夜晚,不知多少京城百姓没有睡觉。

    到了下半夜,不知是谁带头大喊了一声“烧起来了”,百姓们一下子就从家中冲了出来。

    “烧起来了!”

    这四个字被你传我我传他,其中竟然夹杂着莫名的兴奋之意。

    “谁家的谁家的!”有人问道。

    很快就有人回答说:“那是那胡大人的上司朱大人家的。他可是六品官呢,顺天府的老资格了!除了府尹大人,就是他最大!而且,府尹大人经常换人,至多也就干个三五年的,这朱大人可是在顺天府呆了一二十年了!”

    “哎,你们还记得不?白天时候那些差大哥说是上头不让管……应该就是这朱大人不让管的吧?也不知这朱大人是收了什么好处?府尹大人是不是也有份儿?”

    “还真是邪了门儿了!”有人感慨道。

    “什么邪门,这是老天有眼!”也有人反驳道:“若不是这些当官的不拿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当一回事儿,家中被人放火也都不管不问的,老天爷也不会看不过眼,让这些当官的也尝一尝被烧的滋味儿!”

    “是啊是啊!”

    “而且老天爷还是仁慈的,就是是烧,也没有烧死人!更没有牵连无辜!你们瞧瞧,这朱大人的家人可都逃出来了!”

    “……”

    这位朱家的大火同胡家一样诡异,就在众人眼皮底下轰轰烈烈又安安静静地燃烧着,一直将整个宅子烧成了白地才平息下来。只是朱家比胡家更大,也烧的更久了一些。

    中途有人调来的水龙,大股大股的水浇下去,却半点用处也无,火势连减都没减弱一下。

    “下一家,是谁?”

    若说暗香来起火的时候,京城权贵们只当这消息是耳边风,听过就算了;到胡家火起,权贵们听到议论声,也没当做一回事儿,只当做是笑谈,巧合而已。

    但一连三日诡异夜火,到朱家被烧成一片白地的时候,权贵们就不能不重视起来,仔细询问就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