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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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剧团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那意思好像是说我为了争这个女主角直接把人给干掉了,我当时吓得要命,虽说到了这里以来也一直在上文化课,英语进步的很快,但是被关到警察局的小房间里,说实话我就是有再好的口才,也紧张的要死,发挥不出来,只能一边用手比划一边不停的说:“I didn’t do it.”

    老美还挺有意思,给我找了个律师,华人,后来不知道他们双方说了些什么,反正我的嫌疑应该算是洗清了,因为我这么小的个子不可能把一个19岁的女孩儿弄到幕布架子上去,但并不能排除我买凶杀人的可能。

    最后我被放了出来,但却限制出境,理由是杀人的凶器终归是属于我的,我很好奇是什么,律师跟我说是我的美工刀。

    我这才想起来我遗失了好几天的东西。

    我们跳芭蕾舞的演员自己随手都会带一把用惯了的刀,专门用来矫正舞鞋的。

    我的这把美工刀几天前不见了,我也没当回事,就又去弄了一把,谁知道这把刀竟会被用来杀人,所以警察怀疑我也不是全没有道理的。

    为此剧团的教练很苦恼,没有女主角就意味着他要撤销演出。

    退票事小,名声事大,舞团如果撤销演出在名声上所受到的损失会远远大于金钱上的。

    而教练又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倘若人选不理想,他情愿放弃演出,因此最终还是由我这个‘嫌疑犯’顶着压力上了。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至少貌似看起来很顺利,公演那天台下坐了乌压压的人,我多想在天那一边的父母和方妍也能在这里,可我知道眼前的这一切都必须我自己一个人来面对。

    《吉赛尔》刚开始跳的几十分钟里都十分的正常,但越到后来,我越觉得肢体的不适。

    这种不适是从脚尖传来的,起初只是隐隐的痛感,后来就像是有一颗钉子贯穿了我的脚趾骨,然后一路往里钻,俗话说十指连心,脚趾头其实也一样啊,尤其是我在做Foutte这个动作的时候不能停,只能咬着牙,任由脚尖的疼痛往心里去,也要把舞跳好,跳完。

    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怪异,直到舞剧结束,幕布落下的时候,我才一下子脱力,摔倒在地上,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再也爬不起来。

    最后我是被舞团的教练和其他同僚们抱着离开了舞台。

    当时的我已经疼的有些麻木了,只见到自己的一只脚上的舞鞋本来是粉红色的,后来却因为鲜血的浸染而变得通红,显得十分诡异。

    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说情况不容乐观。

    警察很快也赶到,发现了我的舞鞋里被人撞了一种自制的钢钉,舞者跳的时候不会发觉,刀片被切割成小小的一块一块,跳跃的时候只会感觉毛毛的刺痛,而后当舞者用力,也就是出现Foutte的时候,带着刀片的钢钉便会因为受力过猛而刺弹出来,一记扎进肉骨里。

    当时我死命的咬着牙坚持这个动作的结果就是导致我的脚部严重受伤,甚至伤及韧带,医生告诉我要有心理准备,我可能以后都不能再跳舞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刻,我足足愣了有三十分钟,什么人说什么话我都听不进去,而后我大哭了一场,甚至都分不清昼与夜,只好像天都塌了。但当第二天的阳光洒进病房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有一种一身浑身轻松的感觉,好像身上的包袱一下子没有了。我心想,谁知道呢?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古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很多事情既然发生了,我自怨自艾也没有用。

    我想象着方妍如果在这里她会怎么样?

    她不会哭的。我知道。

    于是我开始配合医生积极的做复健,期间所有的事情我都没有告诉我的父母,我也没有给方妍写信,舞团把她写的信全都转交给我,我看完就放在鞋盒子里,我要带回去给她。

    大约半年后,我的伤势好转,可以下地走路,诚如医生所说的那样,我再也不能跳舞了,舞团对此表示了‘诚挚的歉意和慰问’,并且给了我一笔钱作为赔偿。

    警察在没多久之后也抓到了那个行凶者,据说就是舞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舞者,因为得不到重用而心生嫉妒,她的动机几乎不说大家也知道。

    而这些我已经不再关心了,我买好了机票,带上了我来时的行李,把希望留在了美国,从新又回到我的故土,我的家乡,海城。

    *

    我回家的事我没有告诉方妍,也没有告诉家里。因此当我妈打开门的那一霎那,我看到她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我爸也还是抱着他那台破无线电,尽管当时电视机已经普及了,他也还是喜欢老旧的东西,说是成了习惯,改不了了。

    至此,我开始一点一滴的把我的事情告诉妈妈,母上非常愤怒,说一定去讨个说法,我说不必了,赔偿的钱我都拿了,就这样吧。

    我妈不肯罢休,嚷嚷道:“怎么能拿钱就算了事了呢?这是一辈子的事儿,一辈子!你本来是个前途光明的舞者,你可以当一个舞蹈家,你可以为国争光,现在你什么都不是!”

    “是啊!”我苦笑着抬头,“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我就不是您女儿了?坦白说吧,我一直想问你,我要是不给你长脸了,我是不是就不是你的女儿了,是吗?要赶我走?”

    我妈气的满脸通红,过了一会儿,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到沙发上哭着说:“你这破孩子,你个不知好歹的,我是为你抱不平,为你不值,你怎么就老不懂呢!”

    我说我懂,“我也哭过,也闹过,但不能跳了就是不能跳了,我还能把时间给倒退回去呀?算了吧,有些事既然是注定的,不能改变了,多想也没有意义,我要为今后打算了。”

    我妈诧异的看着我的镇定,良久才道:“你变了。”

    我说:“是啊。”我变了,我一个人在俄罗斯啃着*的面包时,一个人在美国看着人家手里有一包榨菜眼馋的要死的时候我就变了,潜移默化的。

    由于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跳舞,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三了,我妈说要是现在去上学的话可能有点跟不上文化课,因为海外对于文化课没那么重视,每天就是打打曲棍球,组合拉拉队,开开小舞会,她怕我在国内的学校跟不上,坚持要我去戏曲学院,她猜出她的用意,她还是不想放弃要我成为舞台巨星的梦想,让我在昆曲,越剧,还有什么沪剧之间挑一个学习,我去戏曲学院逛了一圈,表示一个都不敢兴趣。

    我要回紫荆中学,尽快。

    我妈拗不过我,只得作罢。

    我回去的时候依旧还是被分配到了两班,没有告诉方妍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却发现她根本不在两班,而是被分到七班去了。

    我顿时觉得五雷轰顶,按照我们以前的规矩,如果分数是从高到低排列,那么就算方妍现在就算不在两班,至少也不会在两班之后,而是应该已经到了提高班,怎么会跑到最差的七班去呢?

    我在第一节下课之后就去找她,她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看见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道:“我回来了,你的信都在这儿呢,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所以没有给你回。”

    她听我说完,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高声道:“你怎么回来了呀!”

    然后她身后的祝怡也跟了出来,说:“快点儿吧,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我们得去拿东西,长话短说。”

    方妍点头道:“对。”接着跟我说:“中午放学等我一起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点点头,目送祝怡和她一起下了楼。

    我想不通,就算是方妍成绩一落千丈,祝怡也不可能,他俩都是我们班以前成绩最好的两个,而眼前所见,我只能说所有的事情都让我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的时候,方妍从教室里出来了,我们一起并肩回家,她说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的事情太复杂,复杂到足以写一本小说,其中包括了留学国外的心酸,最重要的是它还可以是一本推理小说。

    方妍忍不住笑道:“总不会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那一种吧?《尼罗河上的惨案》?《ABC谋杀案》?”

    我点头:“真的就是这一种。”

    “你少吹了。”她的心情显然比方才在学校里好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来,我发现她比以前忧郁沉默,言谈之间那种飞扬的气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愁绪,我想知道她在信中跟我说的一切都好,是不是都是骗我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说,你走了以后,我就一个人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木然的看着前方,难过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我想,我们的青春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怎么走的就那么快?

    昨天我们还是个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我们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但身上有的是朝气,心里也充满了希望,而不像如今这种被现实包围的快要窒息,逼仄的无法透气的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要面临中考的缘故,我们会发现了原来人在自身利益面前,许多的侧面会开始逐一暴露,就像我的比赛一样,人人都在为自己厮杀。

    谁说孩子们的世界单纯?

    我们其实和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动物差不多,都有等级之分,弱肉强食,有的人性格像狮子,有的人像豹,有的人是兔子,有的是乌龟,每个人都不一样,起点不一样,目的不一样,终点自然也不一样。

    我们都变了,我虽然不能再跳舞,可我越变越强,那究竟是什么事让方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好像一个玻璃娃娃,脆弱的如此不堪一击,仿佛只要一句话就惊动了她的魂魄,要灰飞烟灭了。

    我不懂,但我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到这里结束了,接下去纯方妍和她的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