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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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月茹还在犹豫边缘,没有做最后决定的同时,王蓉已经率先一步,去把孩子打掉了。

    不过她谁都没有告诉,只是在父母的陪同下去做了手术,然后回来收拾了简单的衣物。

    果不其然,菊苼指着王蓉又哭又骂,说她竟然连德华的最后一点血脉也不肯留住,骂的月茹和王蓉两个人一起热泪滚滚,月茹拉住菊苼一个劲的劝道:“妈,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么自私的。”一边给王蓉使眼色,让她赶紧走。

    菊苼见拦不住王蓉,把气撒到月茹身上,怒道:“你拉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早就和这个婊(*子商量好了?你就是不想帮你弟弟的忙,你不想养这个孩子!”

    月茹气呼呼指着自己的鼻子:“养养养,你就知道叫我养,你怎么不叫你另外两个儿子帮你养?!你就只生了我一个啊?”

    “你哥不是说了会一起的嘛!”菊苼理直气壮。

    “算了吧!”月茹理了理被菊苼扯乱的头发,“德华死了才多久?嗯,我问你?!他就上回回来过一次跟我夸下海口说让王蓉无论如何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呢?然后他的人呢?就他这个德行我还指望他能跟我分担一起养孩子?搞到最后还不是我和静江两个冤大头在养小孩!德成会养吗?他可算是大舅的半个儿子,大舅无儿无女,结果死的时候东西全都给了他,他连葬礼都办的一塌糊涂,匆忙又简陋,我看他是恨不得连葬礼都省了!”

    菊苼无言以对,半晌反驳道:“怎么,你现在是和我算账?这一定是姓方的教你的吧!我德辉生意好的时候也给了他好多好东西。”

    “那是因为我们先借他钱的!”月茹昂起头,“你别说的静江好像求着他一样,我告诉你妈,你别跟我玩这套理所当然,我现在一家一当都给你了,是因为你跟我说哥公司又周转不灵,别他妈到时候又要我们静江把他从局子里给捞出来,要是还来这么一出,我保证不管,要知道,他是你儿子,可不是我儿子,我没这个义务要帮他!做妹妹的有谁像我这样?我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够意思了,放到哪里说去,别人都不会说我不懂事儿,只有数落你们当爹妈的不地道。还有,我现在跟小方说,我的戒指是和你换着戴的,我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给我,俗话说的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否则以后就不要来和我说了。”

    菊苼见月茹动了真气,一下子软了下来,立刻换上了另一张脸道:“你这个孩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们都是我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可能不疼你!”

    “你疼我?”月茹嗤的一笑着站起来,“你只有用的着我的时候才疼我。”说道这些,肯定又是一套长篇大论,月茹只觉得筋疲力尽,懒得再和菊苼交涉下去了,遂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和你计较这些了,我只想早点回家,这事儿就到这里结束,你别闹了,你就是再闹,这戏我也不看了。我要回家了,孩子等着我呢。”

    “你现在有小孩就不要妈了是吧?”菊苼直追到门外。

    月影下,月茹站在那里,声音苦涩道:“妈,我也有自己的家,静江和猫猫也是我的家人,不是只有你们才是人,为了你们,我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他们的心,我对不起他们,难道要为了你们把我的家毁了你才甘心?也请你也有点良心吧,为我稍微着想一下。就像你说的,我也是你生的,哪怕你说的手心手背的话是骗人的,也请你做足三分戏,别让我拆穿。”说完,她匆匆的走了,脚步声在弄堂里可以听出一连串的节奏,和踉跄的轻重不一。

    回到家,月茹稍微洗漱了一下就睡了,她身心俱疲,连带着猫猫她都不能时刻的照顾到,好在一直有婆婆,她才能免了后顾之后,想到此,心里不免有点愧疚,因为自己对霭芬的态度一向不太好,而霭芬始终逆来顺受,没有过半句怨言,现在她想去看一看猫猫,但是这样一来,就要把猫猫和婆婆都吵醒,她想了想还是作罢,迷迷糊糊的睡了。

    到了半夜,肚子竟然疼起来。

    人就是这样,紧绷着的时候完全忽略掉身体的感受,而今尘埃落定,她对德华的死就算再不能接受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她除了夜里偷偷地掉几滴泪之外,亦无可奈何。

    然而或许是长期以来的疲惫和压力,她觉得这一次肚子痛的特别凶。

    她有点担心是不是又有了?

    于是趁着夜里静江翻身有那么一两分钟清醒的片刻,她迷糊的问道:“老公,你说我要是又有了怎么办?”

    静江脑子稀里糊涂的,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这话,问道:“你说什么?”

    月茹却道:“呃,没什么。”

    可这股阵痛一连持续了好几天,到后面越来越厉害,痛的她几乎爬不起来,猫猫放学回家,就看到月茹趴在床沿,痛的腰都直不起来,她吓得直哭,一边把月茹扶到床上,一边问妈妈怎么办,要不要送她去医院之类的,或者就近找街道打针的护士来。

    月茹哪怕都痛得在打滚了还执意不肯,道:“别…别,等你爸爸回来,你别哭,妈妈马上就好了。”

    “信你有鬼啊!”猫猫反驳她,“你都痛成这样了,你们老把我当小孩子,妈妈,我帮你叫救命车好不好?”猫猫大哭,“妈妈你不要死掉啊!”她跪在床底。

    月茹疼的浑身是汗,头发都黏在鬓边,却竟然强撑开眼笑了起来,摸了摸猫猫的脸颊道:“你还是紧张妈妈的对不对?”

    “嗯啊~~~”猫猫一边哭一边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种关键的时刻妈妈还要问这种蠢话。

    月茹心里很难过,她此刻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濒死的感觉,好像真的是要与猫猫永别了。

    果然,下一刻她就失去了意识。

    好在静江总算是回来了,猫猫径直扑上去抱住他的腰:“爸爸,爸爸,妈妈要死了,妈妈要死了。”

    静江叱她道:“不要胡说八道。”

    接着凑到床前去查看月茹,只见她疼的已经昏厥,他轻声唤道:“老婆,老婆,我回来了,你哪里不舒服,走,我送你去医院。”

    月茹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静江道:“别闹,这个时候不是要强的时候。”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

    月茹让他附耳过去,静江便俯□,只听月茹道:“可能是又有了,我不敢确定,还没去查呢。”

    静江倒抽一口气,他们的措施一向都还做的不错,照理说是不大可能……他看了月茹一眼,眼里却又有藏不住的惊喜。

    月茹的嘴里无知觉的轻声喊着冷啊冷,静江便盖了一条棉被在她身上,叮嘱道:“我最多观察你到晚上,要是晚上还这么疼,就跟我去医院。你这么疼我瞧着不放心,顺便查一查吧。要是真有了……”

    月茹本来是瞒着猫猫偷偷和静江说的,此时静江一漏嘴,猫猫‘啊’的一声:“妈妈是又有小弟弟了吗?”

    静江有点尴尬。

    猫猫却突然松了口气,从沙发上跳了下来道:“原来有小弟弟这么可怕的嘛,吓死我了,我以为妈妈要死了。”说着又要哭,“如果只是有小弟弟那我就不怕了。”

    月茹气若游丝道:“你现在知道了啊?生你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疼的!”

    猫猫道:“对不起啊妈妈,我要是提前知道一定不叫你这么疼的。”

    月茹被她说的话逗笑了,结果一笑,肚子又疼了,连晚饭都没有吃。

    到了夜里,静江问她疼不疼,月茹死命的咬着牙说还好,她是真的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又怀孕了,可夜里疼的浑身都痉挛了,静江觉得事情不对劲,怀孕可不是这样的吧?

    然而月茹死活不肯去医院,她觉得老丢人了,一把年纪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怀孕,而且又不是第一胎,他们不知道能不能要的起,所以她不想去医院。她有时候就是有点死脑筋,转不过弯儿来。

    静江便只能从身后抱着她,大手放在她肚子上一圈一圈又慢又柔的给她按摩着,月茹的脑袋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总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

    最后她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了,眼睛都睁不开,静江一把抱起她说:“不管了,你是我老婆,现在你要听我的,去医院!”说着给她套上衣服,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抱起她就往外跑。

    大半夜的,已经没有公车,新华医院其实离他们不远,骑车就能到,可是月茹这样子静江没法骑车带她,只能背着她在大马路上狂奔,一边喊出租车。

    这时候虽然通了出租汽车,但是市面上的车子很少,静江背着月茹一路走了好远,走没有看到一辆空车,整条大连路空空荡荡的,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鬼道。

    静江心里后怕,他想,这事不对劲,怀孕不该疼成这样,自己竟然纵容她忍了好些天,越想越自责,一路都叫着月茹的名字,嚷嚷道:“你别睡觉,你跟我说话,你这个傻蛋。”

    月茹的头嵌在他的颈窝里,低声道:“嗯,听着呢。”

    她两手圈着他的脖子,过了一会儿,手动了一下,竟不小心碰见了他的脸,湿漉漉的,她抬起手,眯晞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水珠。

    她低声道:“老公。”

    静江骂了一句:“妈的,你要是有事,我揍死你。”

    月茹的眼泪哗啦啦的像水龙头全都灌进了静江的领子里,她道:“你就是对我凶,人家肚子疼,你还是那么凶。”

    “那是因为你老不听话,你为什么不早点去医院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要气死我嘛!”静江说的时候都哽咽了,一脸都是泪水,“老婆,你挺着点儿,实在叫不到车,我背着你走也走到新华医院。”

    月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大又白,像澄澈的人心,她觉得这样真好,静江是在乎她的呢!

    她用手背擦了一下他的脸道:“别哭,我又不会死。”

    “他妈的你这个样子就跟死了差不多。”静江越走越快。

    “我要是死了你会开心吗?”月茹喘着气问,“你老觉得我不好,前两天猫猫跟我谈了一下,我觉得自己确实挺不好的,你要跟我离婚也该,或许我死了以后你能找个更好的女人也不一定。静江,好好照顾自己。”

    “放屁,你这个死女人,笨的要死,我谁也不要,他妈的,这个时候你老跟我说死不死的干什么,都老夫老妻了,你给我乖乖的,别逼我呆会儿到了医院大庭广众的给你脸色看。乖,在我背上好好呆着。”静江命令道,“要不,你唱歌给我听吧?你以前唱歌特别好听。”

    月茹苦笑了一下:“你女儿以前也这么说,可是扁桃体割掉以后就不行了,跟掐死鸭子那声音似的。”

    “不行,今天你得给我唱。”静江坚持。

    “好吧。”月茹道,“那我唱了,你不要笑——两个小娃娃呀,正在打电话呀,喂喂喂,你在哪里呀?嗳嗳嗳,我在托儿所。你女儿那个‘所’总也念不好,老是念‘shuo’。”说着,轻轻笑了起来,“而且唱的时候牙没长齐,总是喷口水,喷的我满脸。”

    静江也笑:“成天我女儿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啊?!活该她喷你一脸的口水。”

    “那也不是因为你老说她是你借我肚皮养的嚒,说要不要我无所谓的,跟别人也一样生。”月茹嘟着嘴。

    “那都是屁话,男人经常说屁话,屁话能信吗?”静江说完,猛的回头,因为他感觉到了车灯的亮光,他一招手,一辆夏利停在他跟前。

    他喜出望外,把月茹往里一抱,跟着吩咐司机:“去新华医院,就在前面,过几个红绿灯就到了,师傅,拜托你快一点儿,救命的。”

    司机说了一声‘好嘞’便猛踩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