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迟的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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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旷有些诧异，干脆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他。
“离开师门这些年里，我也不是没努力过，但直到现，我仅能做到看不见他时不恨他……”岑迟脸上露出为难情绪，仿佛是他说这些话时，有人往他脖子上拴了块巨石，让他每开合一下双唇，都倍感压力，使得他说话速度变得极慢，“若论恩义得失，早年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我很可能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尸身都可能成了兽嘴之食，难保完整。”
“他不止收留了我，给了我活得像一个人资本，还教了我世人难求本领。如果没有启明人，纵使天资再好也可能被埋没。人不能忘恩负义，何况师父是我弱小时候救了我，我若就这么弃他而去，岂不是……”岑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微微低下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后，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平静神色，继续说道：“我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我难忘记那天夜里，他突然出现我房间里时，眼中那种东西。他手里握着虽然是柔软绳索，但手指间握着是让我心寒至今决绝。”
见岑迟终于愿意对于十几年前师门里发生那件事直面表达态度，阮旷心里微觉惊喜，但当他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后，他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良久都没有应声，只是脸上神情愈渐沉郁。
“这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消抹记忆，这也不是只用一席话即可解开心结。你曾说佛门悟道需要一个契机，这契机也许是来自人本身某一个情绪中感悟，也可能是来自他人，或是自然感受牵引。我想若我要做到认知与感受平衡。或许正是需要类似如此某种契机。”
岑迟注视着阮旷脸庞，末了一句话语气上着重了几分：“你不会不明白，这种契机也不会是人为可以轻易造就。悟道相法，你至少比我熟悉。”
不管是真求佛还是假念经，阮旷总归是一所住着僧人庙里待了近十年，每天面对着大小佛像，重复念着那些本经卷，手指间佛珠也捻烂了几串，怎么会理解不了岑迟话里意思。
微微一笑之后，他温言道：“得知你已经朝这个方向思考。以后我便不需要干扰你什么了。”
“你以后也不要总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错这一类话。”岑迟注视着阮旷脸上微笑，心绪也缓和了些，“我不知道你设想过没有。如果你自一开始就不存，也许现大荒山上授徒会是宏道师叔，北篱第二十二代很可能也就不存我与林师哥这两个人了。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父母与出身，大师兄你自然也不能，而我也不可能忘恩负义不顾作为北篱弟子应担负责任。既然现路已经被我们走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该想该做，只能是如何继续下去。”
阮旷闻言顿感欣慰，不过他只是欣慰了一瞬，岑迟接下来一句话，又让他有些忧虑起来。
“我可以学着、努力着去原谅师父。”岑迟目中寒意敛不住浮过，“但是对于北边那位。我绝不会轻算。”
岑迟说这句话时，称谓上已经发生了明显变换。
他终于愿意尊称他师父，而不是像刚才那么轻佻称之为老头儿。但是对于置身北国王庭之中，手掌北篱一系第二十一代得业传人之尊师叔，他现却是连个代表为人称呼都不愿意给了，他这口吻竟有些像是说一样东西。ysyhd
刚得知岑迟缓和了对师父态度，阮旷还没来得及多舒一口气。才一转眼功夫，就闻他又要对付上同门中另一人。这个人还是北篱上一代中重要人物，阮旷禁不住皱了皱眉。思酌了片刻后，他说道：“师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宏道师叔将我事直接几位隐逸长老面前公开，如今结果会如何？”
岑迟目色一动，说道：“你这么说意思是指……我们还得感谢他这种手下留情？”
当年宏道师叔做了什么，阮旷自己清楚得很，因为被宏道师叔软禁北国裕王府数年那个人正是他自己。他心里亦不会对宏道师叔存什么好感，但也没有像岑迟那样将情绪表现得如此强烈。
所以对于岑迟充满烟火味反问，阮旷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可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本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也是好做法。等一代北篱弟子继承了离子，师父作为传代长老使命也就到达了，之后便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岑迟说到这儿环臂胸前，仰头看向头顶万里晴空，眼中却古怪异常地流露出一丝厌恶神情。
不过他虽然厌恶，但他没有选择吞忍，仍是继续用缓慢速度，将心中那厌恶事说了出来：“即便有你又如何，师父并未违背代传长老原则，搞什么父传子名堂，也没有失却了代传长老责任所。”
“一开始我也困惑了几年，以他后来对你种种作为来看，为何他掳走对象会是你。后来我明白了，他是挟了两重意思。”岑迟说到这里，眼中厌恶神情愈来愈深沉，“若掳走不是你，事后师父还可以去找那几位隐逸长老主持门规，但以宏道那家伙头脑与习惯，自然不会做这么没成算事。还有一点就是，他虽然为离子继承者，掌握了北篱一系大部分优势资源，但毕竟不是全部，而只要你他手里，作为代传长老师父所持有那一份门派力量，自然也好落到他手中。”
“我难以想象宏道师叔所作所为会朝着你设想那个方向走。”阮旷不太认同微微摇头，“如你刚才所言，宏道师叔带走我那几年时间里，除了不许我出裕王府半步，其它方面对我并不坏。”
“若你能如了他意，他对你好一点，也算是有必要成本付出。”岑迟依旧微仰着头，将目光 送往无际天穹，似是想让这广阔空间松活一下自己压抑了许久心情。随后他继续说道：“师父信任他，才会对他提到你，可这份信任到后来却成了他借以取利筹码。你曾离他近，眼见他一切所为，应该不需要我再重述就能明白他根本意图是什么。”
如岑迟所言，宏道师叔想做什么，阮旷心里早就很清楚了。不过他同样还清楚是，站眼前这个用仰望天空来掩去眼中情绪流露小师弟，若要发起狠心来，会做出怎样歇斯底里事。
当年师父给他取名‘迟’，其实是希望他能时刻记住一个‘慈’字。这十三年来他因故脱离了师门管束，但当有机会再聚面时，阮旷感觉他似乎仍一直坚持做到了这一点。自己虽然避居于这处小庙，却也常常邀他一起聊一些佛理，其实是存了一份将这个‘慈’字他心底再深入一些地进行强化念头。
然而，现看他对同门师叔态度，阮旷忽然对他有了截然不同于之前感触，似乎他离开师门后年月里，丰满只是表体那个‘慈’，心里那个‘戾’却是丝毫没丢，只是藏得深了。
这种深藏戾气，一朝爆发出来，将是十分可怕地。
阮旷地忧虑所向，全放了师弟身上，反而忽略了师弟话语里对他担心，全不提自己事。
岑迟则依旧考虑着阮旷处境，他收回望向天空目光，折转投向阮旷，缓缓接着说道：“师父和北边那位师叔一前一后都做了违背门规事，但这两者是有区别。师父过错落了私事上，而那位，他作为已经影响到门派利益。如果任由他如此作为下去，北篱一系积累了几百年资源，都将可能成为他个人使用武器。这不是离子老祖想看到，北篱一系存世几百年，所秉持也不会是这么狭隘和自私至极精神信仰。”
“师弟，你准备怎么做呢？”阮旷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叹了口气，因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时间向眼前这个人问出后，必然是不会得到答案。
岑迟听了自己师兄问这个问题，果然没有做出直面答复，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些还只是初步设想，我本来是要与林师哥说。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仍北边呢！那家伙掳走你，师父因此时刻处于困扰之中，无法动用隐逸长老力量去救你，所以我想就只有动用门派以外力量了……现可好，你回来了，我这打算就可以暂时搁一搁。只是我现见你为了帮我动用了北篱联络线，我怕你因此又被那人掳去北边，便想提醒你小心，不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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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旷有些诧异，干脆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他。
“离开师门这些年里，我也不是没努力过，但直到现，我仅能做到看不见他时不恨他……”岑迟脸上露出为难情绪，仿佛是他说这些话时，有人往他脖子上拴了块巨石，让他每开合一下双唇，都倍感压力，使得他说话速度变得极慢，“若论恩义得失，早年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我很可能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尸身都可能成了兽嘴之食，难保完整。”
“他不止收留了我，给了我活得像一个人资本，还教了我世人难求本领。如果没有启明人，纵使天资再好也可能被埋没。人不能忘恩负义，何况师父是我弱小时候救了我，我若就这么弃他而去，岂不是……”岑迟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微微低下头，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沉默了片刻后，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一片平静神色，继续说道：“我不是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我难忘记那天夜里，他突然出现我房间里时，眼中那种东西。他手里握着虽然是柔软绳索，但手指间握着是让我心寒至今决绝。”
见岑迟终于愿意对于十几年前师门里发生那件事直面表达态度，阮旷心里微觉惊喜，但当他听他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后，他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良久都没有应声，只是脸上神情愈渐沉郁。
“这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消抹记忆，这也不是只用一席话即可解开心结。你曾说佛门悟道需要一个契机，这契机也许是来自人本身某一个情绪中感悟，也可能是来自他人，或是自然感受牵引。我想若我要做到认知与感受平衡。或许正是需要类似如此某种契机。”
岑迟注视着阮旷脸庞，末了一句话语气上着重了几分：“你不会不明白，这种契机也不会是人为可以轻易造就。悟道相法，你至少比我熟悉。”
不管是真求佛还是假念经，阮旷总归是一所住着僧人庙里待了近十年，每天面对着大小佛像，重复念着那些本经卷，手指间佛珠也捻烂了几串，怎么会理解不了岑迟话里意思。
微微一笑之后，他温言道：“得知你已经朝这个方向思考。以后我便不需要干扰你什么了。”
“你以后也不要总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错这一类话。”岑迟注视着阮旷脸上微笑，心绪也缓和了些，“我不知道你设想过没有。如果你自一开始就不存，也许现大荒山上授徒会是宏道师叔，北篱第二十二代很可能也就不存我与林师哥这两个人了。没有谁能选择自己父母与出身，大师兄你自然也不能，而我也不可能忘恩负义不顾作为北篱弟子应担负责任。既然现路已经被我们走成了这个样子。那么该想该做，只能是如何继续下去。”
阮旷闻言顿感欣慰，不过他只是欣慰了一瞬，岑迟接下来一句话，又让他有些忧虑起来。
“我可以学着、努力着去原谅师父。”岑迟目中寒意敛不住浮过，“但是对于北边那位。我绝不会轻算。”
岑迟说这句话时，称谓上已经发生了明显变换。
他终于愿意尊称他师父，而不是像刚才那么轻佻称之为老头儿。但是对于置身北国王庭之中，手掌北篱一系第二十一代得业传人之尊师叔，他现却是连个代表为人称呼都不愿意给了，他这口吻竟有些像是说一样东西。ysyhd
刚得知岑迟缓和了对师父态度，阮旷还没来得及多舒一口气。才一转眼功夫，就闻他又要对付上同门中另一人。这个人还是北篱上一代中重要人物，阮旷禁不住皱了皱眉。思酌了片刻后，他说道：“师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宏道师叔将我事直接几位隐逸长老面前公开，如今结果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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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于岑迟充满烟火味反问，阮旷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可终什么也没有说。
“他本可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这也是好做法。等一代北篱弟子继承了离子，师父作为传代长老使命也就到达了，之后便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岑迟说到这儿环臂胸前，仰头看向头顶万里晴空，眼中却古怪异常地流露出一丝厌恶神情。
不过他虽然厌恶，但他没有选择吞忍，仍是继续用缓慢速度，将心中那厌恶事说了出来：“即便有你又如何，师父并未违背代传长老原则，搞什么父传子名堂，也没有失却了代传长老责任所。”
“一开始我也困惑了几年，以他后来对你种种作为来看，为何他掳走对象会是你。后来我明白了，他是挟了两重意思。”岑迟说到这里，眼中厌恶神情愈来愈深沉，“若掳走不是你，事后师父还可以去找那几位隐逸长老主持门规，但以宏道那家伙头脑与习惯，自然不会做这么没成算事。还有一点就是，他虽然为离子继承者，掌握了北篱一系大部分优势资源，但毕竟不是全部，而只要你他手里，作为代传长老师父所持有那一份门派力量，自然也好落到他手中。”
“我难以想象宏道师叔所作所为会朝着你设想那个方向走。”阮旷不太认同微微摇头，“如你刚才所言，宏道师叔带走我那几年时间里，除了不许我出裕王府半步，其它方面对我并不坏。”
“若你能如了他意，他对你好一点，也算是有必要成本付出。”岑迟依旧微仰着头，将目光 送往无际天穹，似是想让这广阔空间松活一下自己压抑了许久心情。随后他继续说道：“师父信任他，才会对他提到你，可这份信任到后来却成了他借以取利筹码。你曾离他近，眼见他一切所为，应该不需要我再重述就能明白他根本意图是什么。”
如岑迟所言，宏道师叔想做什么，阮旷心里早就很清楚了。不过他同样还清楚是，站眼前这个用仰望天空来掩去眼中情绪流露小师弟，若要发起狠心来，会做出怎样歇斯底里事。
当年师父给他取名‘迟’，其实是希望他能时刻记住一个‘慈’字。这十三年来他因故脱离了师门管束，但当有机会再聚面时，阮旷感觉他似乎仍一直坚持做到了这一点。自己虽然避居于这处小庙，却也常常邀他一起聊一些佛理，其实是存了一份将这个‘慈’字他心底再深入一些地进行强化念头。
然而，现看他对同门师叔态度，阮旷忽然对他有了截然不同于之前感触，似乎他离开师门后年月里，丰满只是表体那个‘慈’，心里那个‘戾’却是丝毫没丢，只是藏得深了。
这种深藏戾气，一朝爆发出来，将是十分可怕地。
阮旷地忧虑所向，全放了师弟身上，反而忽略了师弟话语里对他担心，全不提自己事。
岑迟则依旧考虑着阮旷处境，他收回望向天空目光，折转投向阮旷，缓缓接着说道：“师父和北边那位师叔一前一后都做了违背门规事，但这两者是有区别。师父过错落了私事上，而那位，他作为已经影响到门派利益。如果任由他如此作为下去，北篱一系积累了几百年资源，都将可能成为他个人使用武器。这不是离子老祖想看到，北篱一系存世几百年，所秉持也不会是这么狭隘和自私至极精神信仰。”
“师弟，你准备怎么做呢？”阮旷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叹了口气，因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个时间向眼前这个人问出后，必然是不会得到答案。
岑迟听了自己师兄问这个问题，果然没有做出直面答复，只是淡淡一笑说道：“这些还只是初步设想，我本来是要与林师哥说。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仍北边呢！那家伙掳走你，师父因此时刻处于困扰之中，无法动用隐逸长老力量去救你，所以我想就只有动用门派以外力量了……现可好，你回来了，我这打算就可以暂时搁一搁。只是我现见你为了帮我动用了北篱联络线，我怕你因此又被那人掳去北边，便想提醒你小心，不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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