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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7、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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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莫叶又盛了一碗粥送到林杉房中来时,就发现江潮已经离开了。虽然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但莫叶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大约错过了他们交谈中最关键的几句话。

    莫叶努努嘴,心中只道师父还是没能完全放开的让她参与到在京的议事中去。可若是他不愿意,目前以自己的那点小聪明,还没法完全越过他设的关卡。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才能真正参与议事呢?

    虽然心里头有着一丝因为热切向往而激起的急躁,但莫叶在推门进屋时,并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

    ……

    ……

    程戌的目光在盒子里那四个字上停了一下,听了莫叶的解释,他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什么。

    合上盒盖,他将盒子和笔交给身后的青衫少年,然后对莫叶说道:“事情了了,我送你回去。”

    莫叶微愣,问道:“回哪里去?”

    “别慌。”意识到她的精神又警惕起来,程戌面色一缓,“当然是送你回海岸码头,让你继续观赏海运起航典礼的盛况了。这地方四周都是样子差不多的沙地,容易混淆方向,至少得把你送到可以看见人的地方,我才能走。”

    莫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程戌的脚步,往一个方向走。但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感想的,觉得程戌这个人,除了极为反对她有一丝干预伍书、或者应该说是他们那个组织纪律的行为以外,其人本来的性情是轻纵中不失缜密的,特别体现在他认真对待的事情上。

    不知不觉又想起伍书来,莫叶忽然很想问程戌,他的去向。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勉强咽了回去。莫叶很清楚,程戌似乎很反感这一点,并且就算自己知道伍书现在在哪里,那又怎么样呢?

    而就算不问程戌,莫叶大概也能猜到,伍书只会去一个地方。

    想到这一点。莫叶愈发想快一点回到海边。

    程戌并没有打算把莫叶一直送到海岸那片人堆里。只是在视线可以看见人群所在地时,就止住了脚步。

    “好了,就送你到这儿。”程戌冲莫叶摆了摆手。忽然叹了口气,又道:“你快去吧,也许你可以看见伍书在船上。锣鼓声初起了,如若再拖延一会儿。就凭你这小身板,或许就没法挤到人群前排了。”

    见程戌少有的以平缓的语气在她面前提起伍书。莫叶微微怔了怔,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与我一同去看一看呢?就当是送别,这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程戌没有立即回答她。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朝莫叶挥了挥手,淡淡说道:“你可知道上级长官早上给了我一个任务。正是叫我带他回去么?所以我要赶紧回都城内去寻他了。”

    莫叶听了他这话,脑子先是混沌了一下。片刻后思路理清了,眼色忽然一亮。

    程戌可没有时间和心情等她想通这些,或再陪她闲聊几句。事情一了,他很快就带着他带来的那个青衫少年,转身朝京都东城门方向去了。

    莫叶站在原地,但没有立即转身朝海边走,她的思绪中存在一丝不解之处,而就在这时,她隐约听见发自那青衫少年的声音传来。

    “程四哥,我可不是给你做跟班的,以后我一定比你更强。”少年的语气里有些不甘心意味,所以嗓门撩得有点大。

    程戌闻言看了一眼身侧那少年,在他的侧脸上,模糊有着一丝笑。

    他展开双手做了个托天的动作,似乎又是在伸懒腰,同时听他感慨长叹的声音传出:“我感觉我快要在这里住不下去了,等伍书回来,我就得想办法搬离京都,免得麻烦。所以啊,你就算是想做我的跟班,估计也就半年的机会了。”

    青衫少年立即讶然问道:“这是为什么啊?”

    程戌的回答压低了声音,但莫叶可以模糊看到,青衫少年在听了程戌接下来的解释后,他看向程戌时,侧脸上的混沌不解神情愈发深刻了。

    在刚才程戌稍显肆意的做了一个举手托天伸懒腰举动时,他那一身土财主锦绣衣袍的宽大袖子褪落到手肘后,露出他在锦袍里头穿的那套贴身剪裁黑色劲装的一对袖管。莫叶看见这一幕,目色一动,没有再逗留原地,立即转身向海边跑去。

    待她跑回海边,刚才她离开时排得老长的两队人,已经差不多完全缩进入场了。莫叶自然没法在紧缩成这样的人群里找到叶诺诺,但无论排上哪一队,最终都是可以在入场终点与叶诺诺汇合的。

    然而,待莫叶准备走近队伍最后的尾巴上,继续排着入场,她却被两个负责维护现场秩序的兵士拦了下来。

    经过兵士们的严辞提醒,莫叶才知道,自己终是来晚了一些。虽然大家都是排队入场,但为了秩序严整,在入场最后一刻时内,除了已经排在队列里的人,便不允许后续再有人排上来了。

    莫叶没有闲情去琢磨这种秩序规则的可行原因,她只想找办法进场,着急之际,她忽然想起清早与金老板同车去海鼎轩的路上,金老板给的那个名帖。

    这应该是最方便快捷的通行证了吧?

    但当她正要伸手掏出那名帖时,手才刚抬起来,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在收下那名帖时,她并未立即摁上自己的指纹,现在当着这几个兵士这么做,会不会令对方感觉有造假的嫌疑?

    就在莫叶微微犹豫时,海岸边的锣鼓声忽然间增大了一倍声音,还没等莫叶下意识去看,她就感觉双肩一紧,仿佛被大铁钳夹起一般。那两个兵士忽然动手,把她押解起来!

    莫叶还没来得及回神,不知这变故是因何而起。这两个兵士就押着她退后数步,然后她就感觉双肩的压力骤然沉山般下压,使她膝头一软,毫无预兆的重重磕了下去,与那两个兵士一样跪在一线。

    莫叶看着自己膝下的两窝沙坑,她不禁想到,如果不是地上有着厚厚的海沙。天然绵和。自己这一跪,恐怕要使自己走着过来跛着回去了。

    也因为突然受此待遇,长大至今从未受过。莫叶心中忽然冒出一股不屈服的倔劲,抬头环顾一周。她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她刚一抬头时,身旁的两个兵士中。立即有一人伸掌将她的头按低下去,另一人则低声呵斥道:“皇帝驾到。你随我们跪拜于地,过会儿我们便放了你。但若你此时惊了圣驾,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得知是皇帝到了,莫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抬头看。

    这事儿在那天买票时,叶诺诺就跟她说过,她脑海里还有些印象。不过。莫叶看中的是兵士说的前面那半句话,她只想尽快脱身。至于皇帝的威仪如何尊贵,她心里没有太多概念。

    厚软的沙地吸收了很大一部分脚步的声音,待皇家仪仗队的脚步声和锣声清晰可闻时,皇帝乘坐的御辇已经到得很近了。莫叶本以为皇帝就坐着御辇这么过去了,她也很快不用继续这么跪着了,不料那御辇在行至大约自己对面时,居然停了下来。

    莫叶心下冒出一丝不安,暗道:难道我只是今天想凑个热闹,都这么不逢时?

    她并不过于相信运气说,只是觉得事情如果真要往这个方面发展,未免太麻烦了。早知如此,她也该如阮洛那样,不来凑这个热闹,或许此时正在海鼎轩与杨陈一起胡吃海喝,那不知道有多愉快。

    莫叶除了有这些想法之外,还明显感觉到身边两个兵士的紧张,在他们刚跪下时平平覆在沙地上的手,不知不觉沉陷了一分。

    就在莫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威严中不带什么情绪的传来:

    “为什么兵士中会有平民?”

    紧接着,有一个稍显尖锐,但又并非完全与女子嗓音相同的声音恭敬回应:“陛下稍等,奴才这就去问。”

    接着,那尖锐男声似乎是招了一旁兵士中领头的一个人,声音微低的询问了几声,很快就回报给之前那个声音威严的人,也就是那尖锐男声所敬呼的‘陛下’。

    没有再听见他的回音,片刻之后,莫叶只清晰听得,那仪仗队走远了。

    而在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皮靴,确切来说,是一个偏将走到了她的面前。莫叶下意识抬头去看,这一次两旁的兵士没有再阻止她。

    莫叶只见眼前这身着轻甲,手按刀柄的武将,着装看着有些眼熟,但面目陌生得很。对方此时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不能说那是不悦的情态,而应当是军人固有的一种严峻。

    那武将抬了一下手,平静说道:“方才御驾经过,陛下特许你重新入场,去吧。”

    莫叶怔住了。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转折未免太突然了。

    那武将见眼前的小姑娘似乎仍沉神于惊讶中,尚还未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便招手命令她身边那兵士带她入场。

    毕竟是皇帝发话了,虽然说的是允许那姑娘重新入场,但稍转念头的一想,也等于说是,如果她不能正确入场,就是这几个在场听口谕的武将失职了。

    跟随兵士的脚步进入观礼场地,莫叶渐渐回过神来,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距离她刚才跪过的地方的前面数丈外,留有一条凌乱的痕迹。那痕迹的宽度十分均匀规矩,只是在规矩的范围内,重重叠叠的脚印,将那御辇经过的一行车辙印都覆盖得淡了。

    莫叶收回目光,正好听见那给她带路的兵士感叹了一声:“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以前就常听军中老兵将说,当今陛下虽为武帝,但施政之仁厚,就是放在前朝数百年里,也是少见的。”

    莫叶本来想,刚才她和这兵士一直埋着头,哪里算正面看见了皇帝的脸,但斟酌了一下后,她还是将这个念头收入心底。怎么说现在对方是官兵,自己只是普民,尽可能的别再惹麻烦了吧!

    听这兵士的感叹发自肺腑的真诚,莫叶忽然有些好奇,对于君主施政的仁厚标准,在民间具体是如何划分高低的。刚才经历的事,虽然也让莫叶感觉,转折太快了,但除此之外,莫叶并没有此刻眼前这个兵士这般感恩戴德的情绪——当然,她对于刚才皇权的宽厚放手,是心存感谢的,但这种感谢之情只是淡然存在心间。

    迟疑了一下,莫叶换了一种方式,轻声开口问道:“求教兵大哥,前朝……多暴君么?”

    在刚才大发感慨的那个兵士被问得愣了愣神,目光紧盯莫叶,上下扫视,片刻后他肃然说道:“看你的年纪,不知道也属正常。罢了,不与你小孩子家啰嗦,快进去吧!”

    见对方丝毫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多说一个字,莫叶也不准备再追问,只依言向看台场内走去。在快要步入场内时,她稍一犹豫,终于还是转回身,端正地冲那兵士揖手拜谢,再才回身往人群中扎去。

    那兵士见状,神情不禁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于这十来岁的孩子,虽然颇有些不畏军威的硬骨气,但实际上应该是个十分守礼法的人。

    兵士暗道一声:奇怪的读书人。然后他与另外十数个兵士一起,笔挺立于百姓观礼台的入口外围,组成一道军戒线。既然皇帝已经到场,并登入祭天台,在此期间便是彻底不允许再有其他误了时间的人补入场了。

    锣鼓声似乎是在刚才皇帝登临海边设立的祭天台时,稍微停歇了一下,此时朝中负责今日活动的文武各部算是全部到场,布施齐备。

    那喧天的鼓声再次响起,从三息一声、二息一声,到后头的一息一声,在海岸线轰击开来,近乎契合了人们的心跳声。鼓槌砸在鼓面上,声音一直轰到周遭人们的心里,海浪拍击岩岸的声音被压了下去,周围密集站立的百姓却都很自觉地屏息肃静起来。

    。。(未完待续)